柳轻梦放了心,四下扫了两个属下一眼,佯装无意地问道:“方才谈论什么呢?”
林重楼没说话,林东易一贯不理会人,剩下的林南鸢觑了林重楼一眼,斟酌着说:“昨天晚上信使传来消息说,武林盟上官盟主准备退隐,预定九月十日将盟主之位传给弟子楚青岫,邀请各大门派武林豪杰参加传位仪式。”
方才林南鸢一说完林重楼就愣了,定定盯着手中的奏报,看了半天才收了起来,却不说话,林南鸢想着当年林重楼和楚青岫关系好,想必是自家家主想要北上武林盟又担心林家家业,于是才这么劝道。
没曾想夫人听了竟然说:“你们是不是没决定让谁代表林家去献贺?”
她这样一说,在座的人都愣了,林重楼皱着眉看她,一向不说话的林东易竟然开口道:“夫人,家主是想自己去。”
柳轻梦愣了一下,当机立断地道:“谁说夫君要自己去?就因为楚青岫和夫君是师兄弟,有同门之谊?可当年夫君继任的时候他不是也没来吗?这一回他继任夫君做什么要去?这不是抬举他了。”
“哐——”林重楼手中的调羹掉到地上砸了个粉碎,也打断了柳轻梦的话,伺候的丫鬟赶忙上前来收拾,又将新地递了上去,林重楼没理会,推开手中没动多少的莲子羹。他对柳轻梦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柳轻梦愣了下,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夫君你。——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九月九是我爹的五十大寿,我这些年都没回过娘家,所以想让夫君你陪着我回去一趟……”
“你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什么叫算计……”柳轻梦呐呐道,“也就是这么想,本来就像晚上和娘吃饭的时候说的,只是料不到武林盟那边的消息早到了。”
听林重楼明显没有什么波澜的语气,可是柳轻梦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寒意,声音里透着些瑟缩。
林南鸢和林东易见牵扯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再留,便退下了,只留得柳轻梦一个人对着林重楼,气氛一时沉默地有些紧张。
林重楼没有看她,只是拿着案头上那一封信,看着出神,蓦地,他问道:“这莲子羹的莲子你是从哪里买的?”
柳轻梦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脱口道:“湘荷院摘的。”这座湘荷院是林重楼回林家后规划出来的私院,为什么叫私院呢,那是因为这个家里,除了林重楼自己谁动不能进去,要进去也必须经过林重楼的批准,就连柳轻梦和林夫人也不例外。而林重楼自己平时也是会湘荷院歇息,很少数的时候才会去柳轻梦那里。
林重楼的语气重了一些:“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柳轻梦顿时觉得委屈,不就是一个院子几颗莲子的事儿,至于这样?“上次进去的时候看那荷花开得好,随手摘了一朵,刚好凑一碗……”
林重楼抬眼看了看她,没有再说话,好像再和她说话浪费力气一样,起身离去,没有丝毫迟疑。
柳轻梦就这样突然被他置之不理,一时激愤,咬了咬下唇,猛地抬手将那莲子羹打翻在地。
林重楼远离了处理事务的议事阁,缓步走到游心湖边,站在柳荫树下,目望着方圆十里阳光下波涛粼粼的湖水,他在柳树枝叶缝隙下摊开手中信使传来的奏报。
信封里不只是奏报,还有另一张笺纸,是另外附上的,展开便能看到熟悉又陌生的飘逸字迹。
——林师弟,自别后,光阴荏苒已三载有余,为兄远在武林盟,闻师弟于江南之作为,甚为钦佩。今年九月,师父欲退隐传位于予,为兄甚念师弟,虽知师弟素日案头累牍俗事缠身,但仍想与师弟重逢,九月十日,望师弟能前来相聚,不求天长,但求咫尺。
青岫字。
青……岫……轻轻念出这个名儿来,看着那些字迹,林重楼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三年了,距离他离开武林盟已经三年。三年里,在林夫人严密的监控下,他没有给楚青岫寄去一星半点的消息,就连继任林家家主那天,前来道贺的言画罗也没有和他说些什么,只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胆战心惊的。
他预料地道,上官昊一定会严惩楚青岫,而连言画罗都震撼了,那楚青岫必定是在九死无生之境里,那几个夜晚他几乎天天噩梦缠身,每每在梦中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虚弱的呼救,或是看到楼栏上纤长的手指满是鲜血地垂着,毫无生气,亦或是那双荡漾着淡淡愁意的双眼紧紧盍着着,任凭他怎么叫都不动弹。
他就在这样的梦境里醒过来,想过来后看到枕边柳轻梦的脸,更觉得自己是在噩梦里。
于是他为了摆脱这样的噩梦,修建了湘荷院,湘荷院这个名字别提有多俗气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湘荷院的隐藏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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