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盛夏的结束,也同时意味着,周牧作为一年交换生的学习生涯的结束。
事实上,在这一年的时光里,如果对他来讲,有什么大的收获,可能,除了练好一口俄语,也认认真真看进去几本好书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当然,他的那些断断续续,零散琐碎的个人思想的冲突,因为实在是难以梳理,所以,也全然算不得是怎样一件可以标榜的成就吧。即便,可能就事实而言,相较于整个个人的生命长河而言,也许正是这些琐碎的,凌乱的思维,方才构成一个完整的鲜活的个人。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生命的阅历,如果是用来作为一个故事去向别人诉说,自然是一波三折才能带来刺激,才使别的人对这一切产生关注下去的兴趣。但是,作为生活,特别是作为生活的主人,在历经这一过程的实际上,又有谁不羡慕平坦舒缓的安闲。
要平原的广袤与通畅,不要山丘的曲折和起伏。
可是,这一切,也是难以被自我所把握的啊,唯有冥冥的未知,好像才能更清晰一点,明日会发生什么。
念到大学的周牧,他内在世界的冲突,较之高中时代的自我,并未有多大的改观,只是因为更加的忙碌,忙碌得无暇他顾。所以才将那些一时不可考证的假想,压缩到最低的限额,封存到思维世界的深处去。但这一切,并不代表,他在成长中已完全获得通透的解脱。
就像,在他刚刚完成学业的评定以后,生活的时光,突然清闲下来,脑袋一时放空,接下来便是无端的很多细碎的思维,莫名其妙的萦绕到脑际来。
这一切的琐碎,实在难以控制。
不久以后,周牧将他们统一囊括在一个标题的下面,这一个标题是由俄罗斯近郊的平原的景色,所给他带来的思考——遥远的地平线。
这是一个非常个人的哲学思考,或者说人生思考,他没有既定的方向,也似乎用不着既定的方向。在周牧这样的年龄里,既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去思考的,也没有什么是需要刻意的去思考的。
因此,人生、爱情、生死、性、金钱、电影、音乐……凡此种种,可大可小,可重可轻,全都是它的命题,全科都已成为它的命题。
在这个夏天的尾巴里,大概有将近一周的时间,周牧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公寓顶层的落地窗户前,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在那无论是晨曦来临还是黄昏以降的时分,都总是那么美丽又那么遥远的地平线,似乎总能一遍遍给他带来同样遥远而不可触及的深思。天空上的游云,轻纱薄雾里的飞鸟,轻风拂过远山的桦树,无论哪一面,总是那样轻易的,就勾起了他的思考,漫无目的自由自在的思考。
就这样,一边无所事事的闲暇着,喝着可口的冰饮,身着睡衣,一面神思千里,大而无当。
“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临终之际,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
在周牧所熟知的几部俄国文学作品中,除了高尔基的《海燕》,便是这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而其中,尤以这一段的论述,最为牵动着周牧的内心。
事实上,他对什么什么的主义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太多的兴趣。在政治学的研读上,越是了解得清晰,在对国家、政权这一类的词眼,越发敬畏的同时,也越发失去为此迷狂的可能和完全投身的兴趣。
他只是感到好奇和困惑,这一点也恰恰是因为他自己所遇到的困惑,在对自我产生怀疑的基础上,才如此迷惑的发出疑问,疑问那些关于个人的一切,如何能这样毫无保留的交托给一个所谓的主义,而忽视自身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存在。
生命,作为一次性的不可复制的存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为何不追随于自性,以一副庸常与悠闲的姿态,走过一生的孤旅呢。
周牧自知,此生,是不可能成为某一“主义”的绝对信仰者了,他没有信仰。
死过一次以后,他仅仅只是在面对死亡相对的黑暗与冰冷时,妥协于生的光明与温暖。他没有为自我的活着寻找什么好的理由,甚至没有借口,也不存在依靠。即便在精神的世界里,他是如此的渴望寻求到一个平静美好的港湾。但是,对于世间的一切,说实话,他没有什么是需要那么刻意和强烈渴望着,需要获得的。而对于未知,这时候,又是那样的随性。总是以为,许多的感受,生活愿意给,就接纳,不愿意给,又何曾强求。
杨慧文的意旨是“皈依于宗教的精神,而非宗教的本身。”而周牧,无所皈依。
这世界上,有认真的人,有玩世不恭的人,同等的生命长度,不一样的生命取舍。何为之重,何为之轻?
在个人的生命里,崇高的主义与庸俗的市侩,坚韧而卓拔的努力与平庸而琐碎的闲适。何为之重,何为之轻?
哲学,永恒的谜题。
精神与思考,是造物主留给凡俗的陷阱。
※
杨慧文的邮件再次传来,周平远病愈出院,随之,继续他日复一日朝九晚五的常态,也日复一日,依旧踱步到那片林子里,守望他的鸟儿。
杨慧文在邮件中,再一次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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