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张张的画面,如同电影的镜头语言一帧帧的跳动着,讲诉出一只蝴蝶的诞生,周牧的内心,也曾涌出一股为生命的礼赞而带来的神圣惊诧,却又不由自主,泛起一阵淡淡的忧伤。
生命,总还是带着疼痛和哀怜的味道,才进入生。而即便像蝴蝶拥有了翅膀,但是未来,依旧还是被不可名状的一切,钳制着,限定在必然与偶然的轨迹上。
生命是迷宫,未来,是谜题。
谁能知道谁的以后会拥有什么,是快乐、是哀伤、是富足,还是不幸?
谁又能完全领会存在与未知的意义?
在返国之前,周牧去了瑞士,先是在日内瓦湖和隆河河谷盘桓多日,接着,便踏上了阿尔卑斯山脉。
湛蓝的高山湖泊、孤独而宁静的公路线、随处可见的针叶林、白雪皑皑的峰峦、山坡草原、富有北欧特色的民居建筑……
确实,这是一个童话的世界,是一个美得简直不成样子的世界。在这里,不再需要什么旅行的心,仅仅只需要邂逅的眼。沿途的风光,早就攫住了心的一切,何必再道貌岸然,假意惺惺的以为唯有心境的安详,始才成就风光的旖旎……
如果,这世界所谓的美景,并不能抚慰人心,熨平波澜,哪何须再千里迢迢,五湖四海的寻求,去虚度。
周牧想要老死在这里,在这个优美的世界。
其实,他知道,以周平远当下的财力,在这里购一处民居,安闲颐养,就此一生,绝非难事;或者以他当下及稍后的能力,促成移民,汲汲于世事,在这国度里,倘若只求一份温饱,大可无虞。
但是,他的愿望,只是想老死在这里。因而,他还需要继续走很多的路,还需要尽很多的努力过去,直到老而衰。
未老未死,不可驻足。
这一点,可能又与他思想里的放任,与他想要的悠然。是冲突的。
但是,年轻,总还是愿意将此生先行托付给命运的风帆,任由时代的浪潮或是历史的风向,划开脚下的波澜,向着迷雾里的前方,自由的航行。
人,何必真的要汲汲,努力只是一种习惯,是一份修养,而非克制和别扭的较真。
从周平远的教育里,他已然理解,活着,总还是应该保持饥饿的存在,才不至于过度的荒废。
如此,就足以一生了。
他明白也理解,在前进的道路上,为自己,需要准备适当的饥饿。而其余的……没有再去费力遐想的必要。
或者,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周牧和杨慧文就爱情这个题目,也曾探讨过。但是真的很奇怪,像这样的问题,去实践的时候,并不需要多少的理论,真正理论的时候,实践却显得是那样的荒谬与矛盾。
按照周牧和杨慧文的推论,爱情这种东西,一方面很难给出绝对精准的定义,一方面,若真的去深究。基于广泛、普遍、大众的客观情路而得出最后的结论是:
一、忠告:不要和你最爱的那一个人结婚;
二、和你结婚的那一个,可能最终都很难成为你此生最爱的那个人,因为,他(她)不会再是你内心的念念不忘;
三、爱情与革命一样,需要激情和忘我,存在于瞬间;但是婚姻,需要平庸与长久,在于琐碎。
四、……
这些理论的阐发,很难说有什么客观性,也很难具有所谓的普遍意义。大抵,其实,是他们两个人相近的爱情观念,冠冕堂皇的私货。但是又怎样呢,每个人,都因其独特而唯一,观念这种事情,社会也并不需要绝对的一统和完全客观的定准。
深刻这种东西,与生活其实没有多少关系,生活是实感,而深刻根源于灵魂。
高山雪场上,即便是盛夏,通过人工造雪,也还是一片白皑皑的世界。宁静湖泊,优美风光,吸引着太多处于激情的男女,在这儿,盟誓终生。
在通往滑雪场的便道上,观光车在徐徐前进,一路很多的景点,最不缺乏的就是牧师、摄影师和一对对的新人。以及那一句句不得不说,不会忘却的“我愿意。”仍然时常萦绕耳畔。
看着湛蓝的空天,周牧想起那个短发的女孩来。一直不停的,不由自主的想念着。
这突然而来的持久的思念,直到他戴上头盔,踩着滑雪板,手握雪仗,站在高高的滑雪场的顶端的时候,仍然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明朗清爽的女孩的摸样。
当地的滑雪教练,在他的旁边,费力的说着什么,他全然不在意了。
这一处滑道,陡峭而险峻,满足着爱好者最大的刺激与乐趣。对面灰色冷峻的石山,峰顶云遮雾绕的白雪。依然透着宁静与安详。
在阳光在雪道上明媚铺开的刹那,周牧弓着身,猛然划动手上的雪仗,随着陡峭的滑道,急速而起伏的跃动起来。他没有滑雪的经验,但是这并不给他任何的畏惧。相反,这种似乎是在翱翔的错觉,给他带来恒久的熟悉。
滑道上的青年,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掠过雪场,然后在滑道的尽头,蓦然腾飞到耀眼的青空上去了……
映入周牧脑海里最后的一帧画面,就是那个女孩,那短发的女孩,突然倔强着回过头来,抿着嘴,恨恨的眼神里,透着幽怨,转身,走进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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