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就是在你来我往的过程里积累起来的,虞周释放出善意,卫弘也是以礼相待,接下里的几天里,众人几乎是日日有宴请、夜夜闻笙歌,可是对于海盐一事,都绝口不提,只等对方开口。
虞周不急,项籍可是按捺不住了,自从知道了叔父的消息,他恨不得赶紧插翅过江,结果最近虞周一直不紧不慢的赴宴,还力劝他稍安毋躁,不懂其中奥妙的项籍彻底毛了。
“子期,海盐之事不是已经说好了么,我们为何还要在此逗留?”
“咦?羽哥你来的正好,一起放松一下,前几日你用力过度,估计筋肉也有些拉伤了,快,我刚弄好的。”
眼见虞周居然还有心玩沙子,他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叔父下落不明,山上缺盐少衣,你还有这等心思,是不是已经忘记咱们下山的目的了!”
“羽哥,稍安毋躁,你没跟这类人打过交道,越是心急越容易被人所趁的,这就跟用兵一样,你放心吧,我已经有了对策,不出几日,海盐的事情就能定下了。”
项籍疑惑道:“此言当真?”
“盐也当真,言也当真,倒是羽哥你才应该好好休养几天,类似举鼎那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了。”
项籍挑了挑眉毛:“哼,你是见不得我这身神力么?”
“从小到大一直见,我早就习惯了,可是啊,你现在还没束发,浑身筋骨尚未成型,总是用这种超负荷的方式很容易伤身的,至少也要等到冠礼之后才好。”
当时不觉得,后来的几天项籍确实有些浑身酸痛的,只是当着众少年的面咬牙不说而已,他一边狐疑着宽衣解带,嘴上却不少服软:“我才没有受伤,你弄的这个沙浴当真有效?不会加重卫叔父的病情吧?”
“不会!你先试试,我再去准备些细沙。”
项籍是个心高气傲的,虞周出去之后,他也自然了许多,呲牙咧嘴的钻进细沙里享受起来。
没走两步,虞周就被卫弘派人请到了正堂。
“虞贤侄,这盐是你自己做的?”
来了,干什么的说什么,贩了半辈子私盐的家伙,果然对于这方面及其敏感。
“小小手段,倒让卫叔父见笑,说来也是小侄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卫弘沾着盐粒就往嘴里放,他甚至用手指在齿间来回的搅了搅,专注的神情就跟后世卖那什么似的,妥妥一个毒贩。
班门弄斧?嗯,这话有些意思,不过卫弘对于谁是鲁班深表怀疑,嘴里的咸盐比他弄出来的味道精纯许多,甚至闻上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这可就难得了,不仅他的手下做不出,恐怕陛下所用的饴盐也没这般精细吧?
招待少年们的时候可以体贴入微,一旦涉及他的行当,卫弘果然就是另一番面孔:“虞贤侄,听犬子说,你们乡人比较缺盐?这我倒不明白了,你有如此手段,为何还要找上我卫家?”
娘的,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大秦盐政异常严苛,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早就乱套了,虞周不是没想过,可是连制带贩运风险太大,无论在哪制盐,都绕不开当地的官府或者泼皮游侠,还不如私运来的省心。
可话不能捅开了说,连卫弘这样常年贩运私盐的家伙都遮遮掩掩,虞周如果显得一点城府都没有,只会被人吞吃的一干二净,在这种事上,面面俱到跟翻脸无情一点都不矛盾。
“因为家师喜好海产,在吃这一道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说来惭愧,为了服侍他老人家,小侄在庖厨方面已经颇有火候,甚至许多常人不吃的东西也能做出几分滋味,就比如那昆布。”
“贤侄至诚至孝,令师好福气,听闻你想贩运昆布,不知一年需要多少?老叔力所能及一定帮忙!”
“两千斤!”
卫弘的手指无意识的搓动案上盐粒,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之后,终于回绝道:“不瞒贤侄,这也太多了,老叔实在无能为力。”
“要叔父说来,可供应多少?”
“一年五百斤!必须按市价的三倍!”
说到这里,话题算是明朗化了,谁都不会觉得他们在说昆布,那玩意每逢涨潮落潮就会在海滩聚起一堆,随便拉都没人管,好心点的可能会上来相劝有毒务食,事不关己的只会躲起来看笑话。
“三倍也可以,一年不得少于千斤!”
这下卫弘有点懵了,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觉这几位来客里边,钟离只是项家的家将,那小胖子不提也罢,而项籍才是身份最尊贵的,奇就奇在,好像四人都拿年纪最小的虞周当主心骨。
心高气傲的项氏嫡孙,凭什么甘愿俯首?卫弘想了好几天都没想通,这才打算接触看看,果然,这个小家伙才是心智最成熟的,不但能拿定几人的主意,谈起买卖也是有来有往,让他生出一种跟马县令攀谈的感觉。
既有官场中人的油滑,又有江湖中人的豪气,他背后的恩师比自己想的还不简单啊。本打算以价压他一筹的,结果人家颇有底气,大大出乎了卫弘的意料。
也许是刚才那口咸盐的关系,卫弘感觉嘴有点发干,吞咽了一下口水,他才继续道:“贤侄,并非我不帮你,实在是老叔有心无力,这五百斤盐……呃,昆布已经是倾尽全力之为,再多了我也没办法啊。”
虞周淡然一笑:“卫叔父说笑了,就我来看,整个海盐县域到了年底能产盐两千万斤,仅这卧龙亭至少可出百万,稍微指缝里漏一点,都万斤有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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