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区小凉常常在反省,他在王府里到底算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在天朝,门人与客人的区分最显著的是在银钱上。门人有月银,而客人,不管住了多久,都没有。
但是花半羽平日在他这儿投的花费比之那些门人,只多不少,衣食住行四件大事也从不让他操心。对他的关心体贴,更是别人得不到的。只要是花半羽在府里,多半都在陪他,对他好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
另外,花半羽还动不动就赖在他榻上看书;动不动就对他注视,目光炯炯;时常拉他头发,亲昵地点他额头;不然就作势拥抱他;这些都让他怀疑主客关系的正常。
不过,他可不会自做多情地认为,花半羽是看上他了才会这么热情。
花半羽是什么人?蕊王唉。位高权重,人又生得倾国倾城,是花都所有女人和部分男人的梦中情人。
他又是什么人?前将军的无赖儿子,名声既烂又百无是处,还正被女人追得有家不能归。
如此天上地下的两个人,要说花半羽看上他,谁相信?他第一个就不信。
然而,再回到前面,花半羽干嘛对他这么好?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花半羽却对他好得离谱。离谱就是怪,怪就是不正常。不正常就是有隐情,而隐情多半会令人无法接受,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他通常是避之不及的。
他该怎么办?告辞继续游荡?能去哪里呢?
何况,花半羽虽然嬉笑无忌,到底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如果让花半羽知道他逃跑的原因,说不定会把大牙笑掉,然后告诉他,之前种种只不过是在逗他玩。再用白扇敲敲他的头,痞笑说,小衣儿,不要太花痴,想得多人会老得快。
那他岂不是连地缝都不用找,直接头撞地见阎王去算了!
而且,经过王府这些日子,他感觉自己内心的伤痛正在悄悄地愈合。这与花半羽对他的关心是分不开的。
花半羽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告诉他,他可以在王府里为所欲为,只要他高兴。这样的一个人,他再不当成朋友,未免太不够意思。
所以,他也有些舍不得说走就走,还是因为那么一个破理由。
区小凉托着下巴,坐在水池边晒了一下午太阳。
最后他停止思考,决定脚踩西瓜皮——溜到哪儿算哪儿,再也不为将来可能出现的苦恼,现在就折磨自己。
32.萤火虫,飞呀飞(上)
转眼就是重阳节,花半羽照常进宫面圣领赏赐,却久久不见回来。直到下午才派花雪回来传话,说是今天他的皇上老爹兴致高,特留百官在宫中欢宴,要区小凉晚饭不要等他。
花雪走后,区小凉看看花瓶里插的几支茱萸,再瞅瞅墙角那坛花半羽几天前就派人送来准备今天开封的菊花酒,有些失落。
随即他又自嘲地摇头。习惯真是害死人!不知不觉间,他竟会认为花半羽每天和他共进晚餐是想当然的事情了。现在花半羽不来,他竟会有如此感性的表现,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振奋精神,拿起茱萸给香奴香云各发一支,在卧室桌上放一支,自己对镜仔细插戴上。
这是他在天朝的第一个重阳节,好歹让他复回古,体味一下那“遍插茱萸少一人”的上古情怀也好。
他叫香奴香云和他同桌而食,那两人都不会饮酒,菊花酒的把戏只好歇菜。
香奴们的晚饭是王府侍童的份饭,一荤一素,一碗白米饭,搭配合理,份量足够,就是卖相稍微差了些。
香云把自己那份饭放在面前,两只眼睛却直溜桌上那几道色香味俱佳的小菜。香奴暗中拽他衣袖,自己拿过一个空碗,将每样菜都拨了些,再配碗白饭,一起送到卧房。
对于区小凉每餐多留一人份,每浴多抬一个桶的怪僻,香奴始终见怪不怪,从不多问,执行得很彻底。
香云倒是很感好奇,但也不问,只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瞟区小凉。区小凉不想解释,所以对两香,这始终是个迷。
两个侍童吃饭都不出声,也不挟丰盛的小菜。区小凉一个人吃的怪没劲的,劝他们和他一起吃。两人依言各挟一筷菜就不再动,再劝再挟。几个回合下来,区小凉无奈只好随他们自便。王府规矩大,区小凉是亲眼见过的,所以对他们的表现万分理解。
用过晚饭,香奴香云收拾了,给他泡茶。
区小凉坐在卧室,就着鸳鸯灯看坊间。里面写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神鬼之说,看得他直咂舌。
快定更时,香奴给他端上热水一直温着的牛奶。
到王府后,他每天两碗的牛奶都由厨房定时送来。有时他要等等再喝,香奴就用热水温着,怕凉喝他受不住。
区小凉在现代常喝冰牛奶的,根本无所谓。说了一次不用这么麻烦,香奴却坚持这种腥东西要热喝胃才不寒。区小凉拗不过,只得由着他。
这个香奴,平时不言不语,遇上事儿主意拿得很正,区小凉一直犟不过他。
刚喝一口牛奶,区小凉就听见门响,香云打开门。
原来是花半羽从宫里回府,想起今天失了约,有些放心不下,特意绕道过来瞅瞅他。
花半羽仍披着早上出门那件翠羽夹披风,暗绿带金丝的厚绒拖过地面,悄无声息。
他的脸有些微醺,桃花眼的眼皮泛着淡粉,脚步飘忽地走进他的卧室。后面还跟着他的一个侍童和花雨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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