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中透出一丝很诡异的意思,苏晏来不及细想,听萧启琛道:“平哥哥,我想搬回承岚殿。皇后娘娘的‘养育之恩’我受不起,再在明福宫待下去,我怕自己还没捱到封王开府,便一命呜呼了——三天两头挨罚,实在吃不消。”
他的语气很沉静,甚至有些淡漠了,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萧启平这次没有回答,他直勾勾地望向萧启琛的方向。苏晏感觉自己拉着的人分明浑身一抖,连苏晏都情不自禁地站直了,好似萧启平能透过那块蒙眼的绸带望进他心里,而这一刻,对方分明和当年坐在贵妃榻上品茶、云淡风轻间便决断了不少大事的皇太子重合了。
“下次别让我听见你这么说自己。”萧启平道,声音柔和,然而不容置疑。
萧启琛瑟缩片刻,道:“我知错了。”
从明福宫出来,已是月上柳梢了。秋色渐浓的时候,萧启平有些畏寒,裹上了一件袍子,却不乘肩舆,和他们俩并肩走。
苏晏忍不住好几次瞥向他,心头只觉萧启平这些年恐怕辛苦,可那气质与往日别无二致,仍旧让人又觉得他平易近人,又本能地畏惧。他拽着萧启琛的手,对方一直低头不语。见他衣着单薄,苏晏问道:“冷吗?”
萧启琛本欲回答实话,见苏晏身上也没外衫,硬是憋了回去,逞强道:“还成。”
苏晏道:“待会儿送你去到东宫,我便回住所去了。你记得上点药,普通的金创药也行,莫要让伤口晾着……你身子不好,待会儿又烧起来会难受。”
他絮絮叨叨一通,听得萧启琛一张阴云密布的小脸愣是阳光明媚了。他忍不住一拍苏晏的脑袋,道:“知道了知道了,阿晏平时什么都不说,叮嘱起这些来一套一套的。”
萧启琛见苏晏刚要反驳,又飞快道:“可你今日能不回营房吗?”
苏晏为难道:“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的,我求平哥哥差人去给你统领说一声。”萧启琛的眼生得好看,刻意蹙眉装可怜时,眼里水光盈盈,让人根本无暇听他说话,只能醉在目光中了。
见苏晏一时语塞,萧启琛又抓着他的手摇了摇:“我背疼得很,今夜怕也睡不着……你就陪我聊聊天,跟小时候一样。实在不行,我看着你睡也成,阿晏,你最好了,舍不得我自己趴一夜的,对么?”
苏晏这下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为难地咬着下唇,却说不出半个“不”字。
两个人在后头好一通胡闹,说的话全被萧启平听到。他自眼盲之后,耳力变得极好,听到这些,不忍道:“苏晏,你今夜便留在东宫吧,我待会儿差人去替你说说便是——你也真是,好好的一个小侯爷,没事守什么城。”
后半句不轻不重的调侃被苏晏无视,他要张嘴谢恩,又被萧启琛打断:“平哥哥,可谢谢你了!明日我给你去端桂花糕来吃!”
萧启平笑道:“不必,端回来也是你吃了大半,想了的话,自己去要便是。”
他与萧启琛言笑晏晏,旁边看着的苏晏只觉得这场景令人放松。他好似在这条漫长的石板路上,慢慢地走回了几年前,月色明亮,遍地清辉。
苏晏仰起头,见宫室的飞檐上挂着一颗星辰。
“那是紫微星。”萧启琛道,“紫微独坐,是为帝王命中无左右相交。前些日子父皇听了司天监的这些话,认定了是天命要让他废太子,改立储君。诏令未下,却已多日不曾问及,所以宫内众人惶惶不安。倘若真是突然易储……”
“启琛。”萧启平侧脸对他道,“本是理所应当,不必多言了。”
苏晏猛然明白过来,他这天见了萧启平开始,那些只言片语中让他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不管是皇后,还是萧启琛,甚至萧启平自己都反复提及的,“要封王了”。
但东宫封王,可不就是被废了么?
苏晏抬起头对上萧启平单薄的背影,终究是欲言又止。他牵了牵萧启琛的手,挤出一个笑来,仿佛没听到方才的话似的,说道:“走吧,回去我陪你休息。”
他牵着萧启琛,听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沉默着,默然地数脚下踩过的石板。宫城回廊漫长,苏晏一步一步地走,听细碎的脚步声与平稳的呼吸声混在一处,他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
他那时无忧无虑,整天陪着萧启琛胡闹,和萧启平插科打诨。
苏晏哑然失笑,原来他曾与这些天生贵胄的皇族那么近,无话不谈,朝夕相处。如今重新站在一处,听他们说些自己并不了解的话题,反倒有点渐行渐远的生疏了。
东宫与苏晏记忆中差别不大,仍旧是装潢古朴却不失文雅气质的。庭院中的蔷薇还在,只是深秋时节,早已不再繁盛,叶子也凋落一地,格外萧条。
萧启平看不见这变化,自然也不懂苏晏的感慨,他略微回首道:“启琛还是去住你此前那间房,过些日子,我想法让你见父皇一面,届时回承岚殿也好,还是去旁的娘娘那儿到你成年,你自己与他说道。”
萧启琛面上看不出高兴与否,语气却十分雀跃:“那敢情好,我要出宫跟你住!”
萧启平笑道:“这可不行。好了,快去歇着吧,你那伤得敷药包扎,莫要再耽搁了。”
他这话一出,萧启琛再没了留下来的理由,他与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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