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我是月娘啊,你姐姐!你这些年去哪里了?家里找你找得好苦啊。”吴赵氏张嘴就哭,想拉着柳娘表示亲近却不敢下手,如今两人别说姐妹,说是祖母孙女都有人信。柳娘高高在上、彩绣辉煌,天差地别,吴赵氏几乎不敢认。
“坐吧,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柳娘温和笑道,她看着月娘也欢喜。
“好,好,这是你姐夫,待我好。我如今也是孙子孙女俱全的人了,好,好。”吴赵氏忍不住看了一眼柳娘的装扮,单她手中的帕子,就足够自己一年的开销。“当然和你比不得,你如今都是诰命夫人了。”
两人的身份已经天差地别,当年柳娘离开的时候对整个赵家都绝望了,包括月娘。如今重逢,并无抱头痛哭的欲/望。
两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些话,柳娘听着月娘自认隐蔽的哭穷求助,心中叹息。她回乡是为了移走王先生的骨灰,赵家的事早就打听清楚了。月娘过得很好,完全不需要求助于自己,而今这些哭诉,回忆旧情让柳娘深感疲惫。记忆里那个温柔善良,犹如天边名月的月娘去哪儿了?就算月娘曾让自己失望,她也是那个帮助过她的大姐姐。
柳娘看不出两人还有交谈的必要,冷淡打发了他们。后来不知赵大牛赵二牛哥俩怎么知道了柳娘的身份,不顾她已经过继的事实,跑到别院大吵大闹,他们大约以为血缘是牢不可破的羁绊,有恃无恐。
还没和柳娘认亲,就仗着自己是伯爵夫人的兄嫂,将军大人的舅舅舅妈耀武扬威,收人礼金,胡乱许诺。
柳娘不用出面,管家一句话,直接让两家进了大牢。自此门口为之一清,再没人来攀关系。
吴赵氏在家里念佛,多亏她没去。她这个妹妹从下脾气就孤拐,既然回乡就是叶落归根的意思,却又如此得罪乡里乡亲,也不怕将来坟茔无人照料?吴赵氏想不通妹妹的举动,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水磨功夫慢慢磨,希望柳娘能正式承认自己的身份,到时家中不知能得多大好处。
吴赵氏一直满怀希望的等待,直到伯爵夫人回乡祭祖完成,离开和凤镇,都没接到柳娘的邀请。
吴赵氏忍不住和大哥大嫂说了一句同样的话:“真是没良心,我们都是一家人啊!在外面出息了,怎么不知道拉拔家里人呢!”
第38章 难从良
柳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脖子似乎被重重打过,一摸就疼。小心翼翼撑起身子,准备下地观察,却一个踉跄。
呵呵,上辈子为了逃避缠足宁愿背井离乡,现在好了,一上来就是三寸金莲。恭喜自己,终于成残疾人了。
柳娘看着矮小昏暗的房间,周围有红色布幔的简陋梳妆用品,应该是教坊司的下等院子。教坊司也就是官妓营,此次的身份,比贫女更加难堪。
柳娘此生却真姓柳了,柳父乃是礼部员外郎,深受儒家学说影响,而柳娘沦落到此地的原因则是政治犯的女儿。而今正统皇帝被瓦剌俘虏,已经“北狩”归来,迂腐的柳父看不清形势或被谁人当枪使,上书要当今陛下还位于正统皇帝。政治又不是请客吃饭,你请一顿,我回请。景泰皇帝不仅不想还皇位,正计划着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呢。看见这种折子,直接杀人抄家,妻女充入教坊司。
柳父被杀,两个儿子流放岭南,柳母自尽,原身自尽未遂,一夕之间,柳家分崩离析。
明之一朝教坊司是个恐怖又恶心的地方,把这种侮辱人的方式发扬到极致的是成祖朱棣。
《南京法司所记》有记载,“永乐十一年正月十一曰,教坊司于右顺门口奏:齐泰姊及外甥媳妇,又黄子澄妹四个妇人,每一曰一夜,二十馀条汉子看守着,年少的都有身孕,除生子令做小龟子,又有三岁女子,奏请圣旨。奉钦依:由他。不的到长大便是个淫/贱材儿!”
与其受这种侮辱,不如自我了结死的干脆。为什么每每抄家灭族的时候,女眷总是排着队的上吊,并不单单为了迎合程朱理学的贞烈学说,“每一日一夜,二十余条汉子看守”,还不如死了呢!
成祖之后,教坊司的使命依然继续着,只是继任子孙多温和,没有这种专门侮辱人的“看守”,不过是充入教坊司,卖艺卖身,听天由命。
且教坊司乃是官妓,官妓管理严格,无法轻易从良。妓/女中有能赎身的,一是赎买,由鸨母定下卖身银子,有银子就能赎身;二是放良,有官府出面,放归户籍,便是良民。可惜,政治犯属于“遇赦不赦”的范围,柳娘就属于政治犯。
别看什么秦淮八艳名声之大,可在明朝前期妓/女地位之低贱,难以想像。官员不允许嫖妓,也不允许嫁娶与良民,一旦发现,“杖八十,离异”。也就是说,无法通过婚姻这条路改变出身。
这教坊司的红绸红缎,都是女儿们的鲜血浇灌而成的。
柳娘如今十岁了,生得好,鸨母一眼就看上了,培养两年就是一颗摇钱树,这才出手救她性命。柳娘这能庆幸如今景泰皇帝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柳父寒门科考出身,一个郎中也并非位高权重。事情过了就过了,不会有人再来找茬。若是出现“方孝孺妻女,争相来嫖”的场景,再热爱生命的柳娘也觉得,死了干净,省得手零碎折磨。
柳娘怔怔看着自己的三寸金莲沉默不语,就算要逃出去,这样一双脚也跑不远,必须谋定而后动。
柳娘还没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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