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之中尚是烛火透亮,阁内元将军正在桌前低声陈词,桌对那人眼角一道血痕。
“以末将所见,殿下需派人暗守牢狱中所囚之人,以免错失......”话语未尽,蓦地眼神一凛,桌上匕首出鞘,对着房间一隅飞去。
“将军好警惕。”匕首被拦截于途中,容夕浅浅一笑,走近桌旁重新入鞘,身后怜华轻巧落地,二人往后退一步,对另一侧之人屈膝跪拜,“殿下。”
太子敛了敛眉,半晌又松了眉头,喉咙里轻轻哼出一声笑来。
“我还道筑梦要沉寂到何时去...起来吧。”
二人站起身来,容夕带几分深意回道:“筑梦这边,爷自有他的安排,若是筑梦一直沉寂下去,爷岂不是要孤身赴死?”
太子凝注一双眼眸看他,缓缓道:“吾会让他活着。”
容夕不再回话,从襟口间摸出那枚令牌搁到桌上,太子瞧了一眼,面上表情似有些动容,随即不着痕迹敛下,问道:“这是吾赐给逸的令牌,他令你二人作何?”
“这不过是寻找元将军的信物,早知殿下也在此处,这令牌便无需带在身上了。”
“将令牌交还给他,倘遇意外,他行事不便。”
容夕颔首,正欲收起,身后怜华突然往前一步,食指按在那枚令牌之上,推到太子跟前。
这人不解,微挑眉望他,怜华看进他的眼中,认真道:“爷已行事不便,他那一身功夫,可以救他,也可以害死他,同这枚令牌没有任何干系。殿下想要他安好,当给他更为周全的庇佑。”
“吾说过,会让他活着。”
“太子金口,怜华相信。”
他叹一口气,眸中凌厉之色少了几分,问道:“逸有何事要寻元将军?”
“筑梦三十三人,现尽数待命,爷要元将军暗地里将他们收入军队,调以安排。”
元将军虽为武夫,却为心思缜密之人,闻言抬了头将他二人看了一看,对着这状似纤弱的身子笑起来,衡量一番道:“刺客之意?”
容夕点头:“正是。”
“教这三十三人遣至兵营,待我指示。”
“怜华......”容夕道。
“嗯。”这人知他意思,也不待他说完,一瞬间便从房内匿去踪影。
元将军正色几分:“好身手。”
太子微微弯唇,执起茶杯轻啜一口,道得几分悠闲:“容夕,坐下来,我尚有一事问你。”
容夕应他的话,坐到桌旁,盯着这人双目,隐约猜到了他要问什么。
随即便听这声音道:“你同萧清文,究竟是何情况?”
他回得波澜不惊:“我已同他恩断义绝。”
“当真?”
“当真。”
这人大拇指腹轻轻磨蹭着杯面,少顷低声一笑,瞧不出是否真的相信,反倒是悠然开口,言语笃定,仿佛尽在掌握一般道出一句让容夕意外至极的话来:“真的便好。”
容夕不解,太子又言:“如此一来,南王就好办多了。”
他听得心头一惊,蹙起眉头急忙问道:“殿下这话是为何意?”语气里层层担忧尽显,再不能装得事不关己。
太子意味深长地瞧着他这着急的模样,两双眸子对在一处。
“这么关心他,从明日起,便去守着萧府吧。”
“可是爷令我与怜华觇视南......”
“怜华一人足以。”
容夕咬一咬牙,道:“为何?”
桌旁这人收了笑意凝神看他,心头算计和盘托出:
“先前并未告诉你,自你与萧清文接近之后,六皇子那边就起了别的心思。那时你我一众还并不知晓南王与六皇子连成一线,所以不曾察觉什么动静,现下才知道,南王早已备了几个人,只等如今这时刻,去收买萧家。”
“何为...备了几个人?”
话落便听着一声意欲不明的笑:“你说,他们知晓萧二少爷喜爱男儿,会备下怎样的人?”
容夕了然,心火在胸腔燎起,却是不怒反笑,道:“殿下要我去亲眼瞧着那些人怎样讨好萧清文吗?好,可他们的目的若真实现,又当如何?”
桌旁那双眸底闪过一丝狠戾之色:“六皇子本无权佣兵操练,必然不能堂而皇之向朝廷伸手,之前他暗中收买的小商号,已被世兴银庄逼至穷途,现如今迫不及待收买商号,定是军饷告急。吾不管你有多少私情,总之萧家商号,吾不许落到他的手上。”
“呵......”闻言垂首浅笑,唯有自己心中明白,轻声应他,“我保证,六皇子做不到。”
“好。”这人得他承诺,面上神色怡然几分,颇有些赞许道,“你向来让吾放心。现如今父皇病重,再加上军饷不足,吾就看他能沉至几时。”罢了,终于把摩挲已久的茶杯搁到桌上,又言:“你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去萧府守着,你既与他恩断义绝,想必不出一日,南王那边的人,也该过去拜会了。”
容夕站起身来,理着长袖上的皱褶,回道:“我今夜便去。只是临走之前,我也有一事要告诉殿下您。”
“说。”
他抬眼一笑,手指松了衣袖任它垂到身侧。
“殿下方才说,南王与六皇子同流之事,您与我等尽数不知。其实,爷早就知道了。这么久以来,爷与南王之间的亲近,不知究竟是我与怜华太天真,还是殿下您...负了他的心意。”
太子不言,眼底层层翻涌而起的皆是惊诧之色,手掌慢慢地攥成拳,青筋凸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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