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的长臂穿过我的脸侧,按在窗户上,力度过大,拍得玻璃上以他的掌缘为中心,裂开一圈放射形状的圆纹。
顺著他湿透的腕口,滴滴答答向下不停地淌著雨水。
男人毫无起伏的声音从我脑後贯入耳中,他语气平淡,再次重复了一遍:
“一个月还没结束。”
——不可理喻。
三百年的相处经验告诉我,跟他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立定在窗前静默片刻——又是一道强闪贯穿天空。映亮了窗外无边无际的暴雨和汪泽。
——我向著窗外踏前一步,打算下一刻,就用身躯直接撞破窗户,飞向中心广场。
骨翼都已经从肩後顶出了个尖,胸膛碰到窗棂的前一秒。突然有一只手臂从身後探出,滚热手掌拦在我身前,箍住了我的腹部,将我整个人拉向後,撞上了一具坚硬的躯干。
“……”
我头也没回。在雷奥将我拉撞到他身前的同时,握拳屈肘,肘弯毫不留力捣入身後男人的胃囊。向後下方的力度极大,瞬间将男人站立的地面砸塌,下陷三寸,後退一尺。
他却连哼都不哼一声。卡住我腰部的手始终没有收回,反而用另外一只手握上我的肩膀,好像是要扳我转身面对他。
於是我任他施力,就著这股力转身,面朝向他。
肌肉绷紧身躯向前,脚掌跟骤然踏陷地板石砖,额发拂过耳畔,抬臂挥肘一拳砸向男人的脸——
“——碰!”
一记拳头入肉钝响之後,我的指关节全部磕破,男人的身上竟然没有覆盖龙压,被揍得偏过面孔,整个人向後重重撞去。火龙疆权杖横飞出去,“哗!”地一声砸漏窗户,跌到了不可知的远处。
我虚虚握著拳,立在原地,看著男人坚硬身躯斜飞向後轰上对面的走廊墙壁,後背砸酥了整个墙体,深陷进去。石板化为齑粉哗啦啦顺著他华丽的裘袍坠下。
“你欠揍。”我说。
我知道自己有些情绪失控。无论如何不应该动手。
不是因为他阻住了我的去路。
远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这十天以来,动弹不得的,整整的十天以来,所有的情绪都积攒到一起,看到他本人时,就已经变成了难以控制,难以忍受的一个想法。
——那就是揍他。
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我又重复了一遍:
“你欠揍。”
怒意在我的全身脉管中流淌不休。我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了自己迈向男人向他再次挥拳的yù_wàng。
转过身,再次向窗边迈去。
刚踏出三步,“沙拉拉”几声零碎墙皮坠地的轻响。
——一只带著冰湿手套的滚热手掌,再次握住了我的肘弯。将我整个人拖向後。脚掌生生在地面上拖行了几尺。撞到男人的胸前。赤裸後背贴上他缀满雨水的各式勋章,坚硬而冰冷。
後颈起了一层的寒栗。我没回头。站在原地,反手扣住男人握住我肘弯的手掌。躬身将沉重的男体背起,整个从背後抡到身前——一记背摔。
“——轰!”
将雷奥砸在了地板上。在坚硬黑曜石地面砸出一个人形深坑。
我拔直身体,继续向窗口迈去。
这一次连半步都没有跨出——一只手沾满了石灰,从黑曜石的深坑中伸了出来,握住了我的脚踝。
那力道极大,一抻一拽,就将我的步履拉得失去了平衡,倾金山、倒玉柱一般摔倒,砸进一个又湿又热的臂弯中。
在摔倒的一瞬间,我已经一手撑住他身侧的乱石坑,一手握拳,向他挥去。这一次,他张开五指,将我的拳头含握住,长指如钢钳般无法甩脱,连著我的胳膊拉向他的身侧。拉偏了我的半截身体,姿势反而像是我张开手臂要去抱他。
我撑身想离开他的身体。但是他就躺在被我砸出来的地板深坑中。坑的形状类似漏斗,坑底窄,坡度倾斜,怎麽撑,著手处都是滑溜溜的石粉。
在重力把我拽到他身上之前,我松开了撑地的手掌,向他滑过去。
用空出来的手掌向他挥拳。
“——碰!”、“——碰!”、“——碰”……
黑暗中,走廊里回盪起一声连著一声拳拳到肉的钝响。
数不清几拳过後,黑暗里,又是一只糙热的手握住了我的拳头。
那手掌带著厚茧,又沾满了石灰粉,握上我破裂的指关节,疼痛不已。
左手连著右手一起,被雷奥强行拉向了我的背後,被迫屈肘被他单手握住。变成了我双手被背铐,骑坐在他身上的姿势。
滚烫的血液在脉管中勃勃弹跳,忽略肩关节传来的软骨撕裂声,我的獠牙弹出,喉管深处低吼著,弯身向著雷奥的咽喉撕咬过去。
他根本不躲。
愤怒的时候,理智一时之间等於零,我张开了嘴,瞳孔聚缩成针尖大小,锋利獠牙咬上了他的咽喉,毫不留力地合拢上颚下颚,犬牙交错试图咬断他颈部的气管。
“——”
他一动不动躺在原地,这个动作僵持了很久。
很久之後,什麽也没有发生。
不是我口下留情。
是我咬不动。
是的,咬不动。
他的脖颈粗壮,獠牙已经压在了脉管之上,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血液在下面滚热流淌。
但是,那深色紧实的皮肤却像是有温度的钢铁一样,任獠牙再尖锐,也无法穿透。
不,比钢还要坚硬。
不止是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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