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坐在藤椅上抽烟。
这里没有暖气,天气够冷的。
我穿着保暖内衣,外面还裹了一层厚重的睡衣。
不过让冷风这么吹吹会觉得好很多,鉴于我的脑子一向有铅水。那些小黄人太勤奋,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休息,我也没办法。
拿着烟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举到嘴边时,甚至把我凑过去吸烟的嘴给冻了一下,像被电击了一样发疼。
楼下的树凄惨地光着身子,所幸风力不大,它们还没有发抖。
像我这么怕冷的人今天竟然会跑到室外享受冷风,真是吃错药了。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是什么。
小区里灯光的照耀下,一片片洁白的雪从天上慢慢地往下飞。
它们飘飘荡荡,不紧不慢。
浮在空中的时候你觉得它高傲冷漠,等它一不小心砸到你脸上了,你又觉得这小东西真是可爱得紧。
我喜欢这些小东西,每次下雪我总忍不住跑到外面去疯跑一阵,看它们落满我的围巾,然后再高高兴兴地兜回去。
这座城市算是在南方,冬天虽然有雪却远没有北方那么猛烈猖狂,只恰好够人们堆个雪人在车顶上玩玩。
漂亮的小东西。
我抬头向天上看去。
不经意间,我似乎看到对面那座楼的楼顶上有一个人形的黑影坐在上面。甚至他的两条腿,都在半空中晃悠。
我靠,这人腿那么长,有什么想不开的,不会要跳楼吧?
现在这个点跳下去,明早雪都把他给埋了。
我有点紧张地关注他。他一直抬头看着雪,有点僵硬地坐在那儿,一动也没有动,看了一阵,他从衣袋里摸出烟和火,风虽然不大,但也足够扑灭火机上的小火苗了,他耐心地点了好几次,才终于把烟点着。看样子也不像是跳楼的,要跳楼的人点个火还那么遭罪早就一个忍不住跳起来了,可能和我一样纯粹看雪罢了。
不恐高真够他嘚瑟的。要把我放那个高度,原本不想死也腿一软摔下去了。
今晚有个人陪我一起赏雪也挺好。
他似乎也看到我了,冲我晃了晃手里的烟。
一个红点在空中显眼地晃了一下。
我也举起手里的烟回敬他,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我又举起另一只手做了个干杯的手势。
不过他显然看到了,也举起他的另一只手,用手势对我说:“!”
两支烟的红光在这片飘雪的黑夜里就像两支烟火。
不过简直是冷烟。
我在一片阳光中醒过来。觉得自己的梦越来越奇怪,可是却越来越真实了。
梦里的的确是我家,不过它已经被烧掉了。
更离奇的是,梦里的场景的确也是今年冬天曾经发生过的。不过没有那个出现在对面楼顶的奇怪的男人,我只是看了雪而已。可这个梦太真实了。好像不仅是这个梦,最近这一段时间我的梦都是这种风格。
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两个世界里。这是我最不可告人秘密。
现实的世界,梦里的世界。
我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甚至不止一辈子。有时候我可能一个晚上就能过完一辈子。
我很喜欢梦里的这个世界,这让我体验了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生。
有时候一次没做完的梦,只要我愿意,第二天晚上还能接着把它做下去。
虽然这经常让我在白天精神不振。不过通常情况下我是很愿意付出这一点小小的牺牲的。毕竟白天的生活大多数时候不怎么让我觉得有意思。
所以我总是在白天过得浑浑噩噩,记性也很差,我得花很多功夫才能保持我在梦里的记忆,这让我没什么时间去记忆现实里的别的东西。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明显的,我的另一个世界有点不受控制。这让我很担心。
我总是做一些让我不太舒服的梦。
从梦到那群该死的丧尸开始。
有很多梦都开始让我不太愿意回到那个原本美妙的世界。
当然,这些梦无一例外都有zark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的参与。
鉴于此,对于昨天晚上那个梦里的男人,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13
不过我没有料到的是,那个已经被烧毁的家,我竟然一连半个月,每天晚上都回到那个阳台。
当然还有对面楼顶的那个男人。
每天晚上,我们就这么对坐着,时不时点支烟,我不过去,他也不过来,就这么隔着十米宽的空荡荡的空气对坐。
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李白还是敬亭山。我到底是看他的那个,还是他妈的被看的那个?我觉得我大概是敬亭山,毕竟李白喝的说不定是in,喝上了头,盯着一破山也不觉得厌烦。可我简直觉得烦透了。李白在看那座山的时候,真那么确定他们是相看两不厌?他怎么知道人家山厌不厌?算了,这个问题不能扯远了。
总之,我已经很烦每天晚上都梦到同样的场景了。对这个梦我已经熟到只要一进入这个场景就能反应过来这是梦的程度。可我在梦里面偏偏又叫不醒自己,只能无所事事地抽抽烟和他干瞪眼。
不过我已经决定了,要是今晚上再做这个梦,我一定冲到对面楼去,能协商就协商,实在不行,我就彻底把他推下去,一了百了。
我以为这种雄心壮志能让这个梦知难而退,可是它没有。
这天晚上,我又一次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坐上那张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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