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季玹一声大笑。
“是的。”徐公公抬头,眼底是淡淡的哀色,语气沉重,“他命该如此,逃不脱走不开。奴婢只是觉得他的命实在不太好,他是个好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该是这样的命。”
“遇到朕……确实是他命不好。所以你也觉得朕冷血无情,对不对?”季玹缓缓开口,吐字清晰,缓缓道,“朕明知封后大典上,会有刺客出现,却不告诉他,害他送命。”
“您并不知道他会为您舍命。”徐公公一声叹息,“皇上,人孰能无错。放下吧……有些事,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季玹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朕真的一点也猜不到么?朕只是不确定……”
“皇上!”徐公公喊道。
“朕曾经不信任过他。”季玹的眼幽深如墨,“现在他死了,朕安心了。”
只是信任的代价太过高昂。
白泽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他宁愿眼前的一幕只是他的梦,但一切却又真实到令他难以自欺欺人。
季玹嘴边的笑,徐公公的沉默。
眼前的景象渐渐在他的面前扭曲模糊,季玹的话如同回音一般在他耳边回荡。
原来他的死,可以令季玹安心。
白泽自嘲的笑,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死的很值得呢。
徐公公走了。
季玹摸了摸白泽的脑袋,然后就休息去了。他很快就入睡了,许是白日里太累了,即使睡着了,眉头也微微皱起。
白泽爬上床,蜷缩在季玹的床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
他觉得很冷,但是却不敢靠近取暖。
他自以为仅有的东西……原来也都是假的。季玹从来没有信任过他。
他已经这般卑微了,他愿意做他一辈子的忠诚属下,只要可以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就好。却原来连这也是奢望。
他到底算什么?在季玹身边的这十几年,又算什么?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自己的幻想吗?
原来季玹是这样的猜忌厌恶他吗?原来他的存在是如此的难堪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留他在身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这样欺骗他,对季玹来说是很有意思的事吗……
他应该怨恨吗?
白泽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无法恨他。
是了……他不是放不下,他只是没有资格去恨。
他没有资格恨季玹。如果没有季玹,自己在十多年前的雪夜,就已经死掉了。他的命是季玹给的,他的一切都是季玹给的,没有季玹就没有现在的他。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存在成了季玹的痛苦,时时刻刻提醒季玹,他身为嫡出皇长子,所受到的种种屈辱。
白泽想,如果换成是他,也是不会喜欢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吧。
他只是以为,有些秘密可以永不见天日,却不知,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总一天是瞒不住的,总有一天是要被揭穿的,那时候会很痛很痛。
所以季玹还是知道了。
所以季玹疏远他,隐瞒他。
不信任他。
所以他一点也不怪季玹,是他愧对他。
以前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他应该怎么办。而现在抉择摆在眼前,他忽然就知道了。他能做的唯有离开。
他凑过去,将脸贴在季玹的脸上。他是这样的在意眼前的这个人,他好怀念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如果能一直那样下去该多好。
可惜都太晚了。
白泽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后退,一直退到门边。
终于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梦该醒了。
只要踏出这里,他就可以去到一个季玹永远见不到的地方。
白泽定定的站在那里,明明只要踏出这一步就够了,为什么他动不了。要让他主动离开季玹,就是这么难的事情吗?
他还在奢望什么?
白泽转过身,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他没有听到季玹在梦中的呢喃,“阿泽……”
……
白泽毫无目的的在宫中奔跑着,直到累的动不了,才随便找了一棵树,爬了上去。
这棵树很高很高,可以俯瞰到很远的景色。
远处一片荒芜,灯火阑珊,是冷宫所在。
先皇后宫并不充裕,叶皇后得宠之后,先皇就再也没有宠幸过其他女人。她宠冠后宫的二十年,着实六宫粉黛无颜色。
然一代皇后,如今也不过落得被幽禁冷宫的下场。偌大冷宫,是她一人的囚笼。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白泽就一直刻意回避她的存在,刻意回避那个地方。
他是恨她的。
她不应该在残忍丢弃他之后,又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试图利用他,破坏他的生活,断送他的一切。白泽想象中的那个她,不该是如此卑鄙凉薄的,不该是这样……
因此,宫变前一夜,当那个女人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割下使者的头颅,用盒子装起来,给她送了回去。他亲手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斩断了两人的关系。
他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抹掉一切。
但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季玹也许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比他更早知道。
季玹是怎么知道的呢,怎么能隐藏的那么好,好到让他完全察觉不到……
白泽眼睛酸涩。
他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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