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折了满怀荷花莲蓬,便踏着小舟回到客船上。陈潇定睛一看,发现那小船竟然是宣纸折成的,秀士一踏上舷板,那纸舟就沉入了水中。
白衣秀士对此视而不见,优哉游哉地倚着船舷剥起了莲蓬,没剥出一颗莲子,他便将其掷入水中。河水下潜伏着不知是鲤鱼还是虾蟹的水族,每见莲子入水,便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追过去将那莲子叼进嘴里。
许是陈潇的视线停驻得过久,白衣秀士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因为这一抬头,他手上的莲子没有剥去莲心,就抛入了水里。水下的鳞虫不甚吞吃了苦涩的饵料,顿时撒起泼来,击起一人高的波浪,拍打在船舷。
白衣秀士忍俊不禁,俯下身将手伸入冰河,似是摸了摸那东西的长吻,随即眉头一蹙,抽回了手。
那东西咬了他,自己却心虚起来,从水下浮出半个脑袋并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它青麟金目,生着一双鹿角,怎么看都像是蛟龙之属。陈潇不由抽了口冷气。
白衣秀士闻声,瞥了他一眼,拍拍蛟龙的长角示意它潜回水里去。他把满怀的莲花放在一旁,朝陈潇招招手:“陈郎君要来共饮一杯么?”
“我……”陈潇越发觉得头脑昏沉,“郎君是仙人么?我们素未谋面,郎君竟知我姓名。”
白衣秀士笑道:“江东士子陈潇,以科举入仕。我记得你常写悼亡诗,陈情婉转,余韵清幽。”
陈潇惊道:“是,但是陈某职卑身微,郎君从何处听说我的名字?”
“听说前嘉阳王的祭文,就出自陈郎君之手。”白衣秀士挑出一枝荷花,雕镂几刀,递到他手里,“过去之事,不必多提了。郎君坐上这艘船,是往洛阳去么?”
陈潇接过莲花,惴惴不安地握着:“是,陈某迁任上阳东宫散官,需前往洛阳赴任。”
“上阳宫散官?”白衣秀士自言自语道,“这去处……”
陈潇苦笑道:“不是什么好去处,是圣人仁慈,留一个闲官给我些俸禄维生罢了。我背井离乡来赴科举时,可没想过我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庸人……”
他忽然惊觉,面前的秀士通身清贵,虽然年少且面生,却未必不是宗室之子。被贬谪的怨言,自然是不应当对皇亲国戚言说的,他垂下头去看着那莲花,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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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白衣秀士却抬抬手,笑道:“花中有酒,请陈郎一品。”显然并未将他方才的非议放在心上。
陈潇茫然地举起荷花。莲蓬已被白衣秀士掏去,剩下一层翠绿的空壳,倒确实有些像是酒樽。花瓣与花蕊上积蓄的露水,都顺势汇入莲蓬里,似是一汪清凉的酒水。
将这露水称为酒,未免太荒诞不经。陈潇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说法也算有趣,当即低头啜了一口。
烈酒入喉,陈潇直觉一股锐气直冲灵台,激得他又是流泪又是咳嗽,狼狈不堪。在火辣的烧灼感中,却另有一股淡淡清香氤氲在口齿之间,安抚着他的心魂。
白衣秀士歉然道:“抱歉,我忘了提醒你。这是越冬荷花里存下的去年露水雪水,前朝有人将它唤作‘碧牙筒’。虽然有荷香,但酒烈得很,你不要喝得太急。”
陈潇一边拭去嘴角的残液,一边低低笑了一声:“我不善饮酒,在郎君面前失态了。”
“陈郎似乎有心事。”白衣秀士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挑选着下一支可做酒樽的荷花。
陈潇放下碧牙筒,犹豫道:“我最近时常做怪梦,郎君博闻多识,是否可以为我解答?”
“梦境虚无缥缈,我所解的答案,未必是对的。”
陈潇抬起眼来:“但我只遇到过郎君一位仙人,唯有向您求助了。”
白衣秀士将挑好的荷花丢进水里:“既然陈郎信得过我,我定然尽力相助。你做的,是什么梦?”
“我近几月来,总是梦见一片陌生的画楼,楼阁上有飞起的檐角,檐上又有银衣仙人为我指路。他指的路,我从未见过,却觉得熟悉得很。我想走进那座阁楼,但每当推开门,都会有一个穿着荷叶衣裙的采莲女,前来阻止我。”陈潇絮絮说道,“最开始,她只是在莲塘里出生喊我,但每一次做梦,她都比上一次更接近我。昨晚我梦见她走到了我身边,想与我燕好。”
白衣秀士露出促狭的笑意:“哦?梦里分外销魂啊,陈郎。”
陈潇面红耳赤道:“并非如此,每当她想要解衣相就时,都会有奇异的鸣声将她惊走。我也不愿与她交好,只是梦中往往觉得不由自主,无力反抗。”
白衣秀士道:“如此听来,倒不像是你情我愿的梦。陈郎每次醒来,可觉身体不适?”
陈潇点点头:“每次从这样的梦中醒来,我都觉精神不济,分外疲乏。”
“怕是有精怪想在梦中摄取男子阳元,设下梦境企图与你燕好。陈郎定要把持自身,万不可遂其所愿。”白衣秀士伸手一拂,从陈潇肩头取下一根白发,“陈郎发丝乌黑刚硬,这根头发却是苍白细软,应当是那位不速之客留下的罢。”
陈潇讶然道:“那果然不只是梦?这妖怪甚至曾近到我身边?”
“所幸出于某些原因,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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