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时很静,穆底斯叔叔坐在那儿,视线遮蔽在面具後面,全身不明原因地,从他苍白的皮肤之下,银色的长发间,开始浮现出乳白色的微光,像是一座纯银的烛台,映亮了他弧度完美的下半张脸。
然後他坐在那,笑了。
虔诚的水龙疆人没法看到月神王膝盖以上的部位。
其他国度的人没有机会见到始终在御座之间封印魔族的穆底斯殿下。
太阳王和月神王天生不对盘,即使见面了,也不可能相视一笑。
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见到穆底斯叔叔笑容次数最多的人。
几百年前我就知道了,穆底斯叔叔笑起来好看。
抚摸我头发的时候,给我念书的时候,教我使用魔法力的时候……他总是弯唇带笑,优雅且温柔。
优雅、温柔,都是穆底斯叔叔的象征。
不过,无论叔叔笑得多麽温柔、多麽优雅,我总是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上,有著很强的脱世、疏离感。
我一直认为,这是因为这个男人总是戴著面具。别人看不清楚他面孔的缘故。
现在我发现不是。
因为现在的他,露出的这个笑容和以前的哪次都不一样。
──如此不一样,以至於这个笑让他看起来像是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当然,我可不是鉴别表情的行家。说不出具体到底哪不同。
是露出的牙齿多了一些,还是唇畔的弧度更弯了些。或者是其他的什麽。
就只是切实地感觉到,他现在的这个笑,是暖的。
他单手持了把银勺,没什麽形象可言。
但是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只是捏著把勺子,就能笑得这麽幸福。
他的全身都在散发著白色的光晕,一度低下了头,用手背遮了一下弯起的唇面。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遮住。
幸福得简直在他的周围簇拥满了无形的粉色花朵。
──现在的穆底斯叔叔,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已经活了六百年的,庄严且禁欲的圣徒。
而像是一个普通的,有喜怒哀乐的人类。
神圣的外衣在那一瞬间被破开,只剩下一个幸福的,英俊到不可思议的男人。
一开始,我的注意力都放在控制住自己,别被他骇人的龙压摁倒上。
後来因为他笑得时间太长,我默默等了好久,可是他还在笑。
让我不禁怀疑。
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不当的举动,或者说了什麽话,让他觉得这麽可笑。
自从翅膀被他撕掉,被囚禁在这个空间中之後,我除了规劝之外,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动作也是一样,除了刚才主动地从他的汤匙中啜了一口汤之外,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回应。
为什麽他会笑成这样。
──我没见过这样的他。
如果他把我的翅膀折断之後,把我铐在囚室中,用烙铁和电击刑讯,让我承认他的所有权,让我屈服。
我肯定会抗争到底。
可是现在,他坐在这,因为我都不知道原因的一些小事,一笑就是半天。
我只觉得有点儿难受──可是,又不知道为什麽会难受。
径自微笑了起码半个小时之後,穆底斯叔叔似乎才注意到,他膝头的餐盘已经打翻了。奶油浓汤洒了一地,半焦的牛角面包和猪肉卷滚得到处都是。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後,他端著餐盘离开了我的寝室,似乎是去再做一次晚餐。
直到他的身影从我的房间中消失,我紧绷的脊背才第一次松弛下来。
汗水已经浸透了几层的衣服布料。
──这就是所谓的,高阶生物对低阶生物的绝对威压。
穆底斯叔叔折断我翅膀的时候,也没想到吧。
神祭日的时候,圣光会改造历届神后的体质,让她们能够承受高等级的龙压。
似乎因为我本来就是龙,雷奥和穆底斯的龙压对我造成不了威慑。
这一部分的改造就省去了。
所以现在,断翅降阶後的我,光是抑制向他下跪的yù_wàng,就耗尽了力气。
在穆底斯叔叔回来之前,我稳定下自己的呼吸,阖上了双眼。周围的景色瞬间一暗。
几分钟後。
“──喀嚓。”
门锁作响。
穆底斯叔叔走路没有声音,但是从门口那边传过来的半焦的饭味还是告诉我:他已经端著重新做过一遍的餐盘,走了进来。
我没有睁开眼睛。
看到我睡著的模样,他好像是顿了一下。
然後传来餐盘被轻轻搁在餐桌上的声音。
我闭著双眼。
“嘶……”
叔叔用银匙将烛光盖灭,四周光线一暗。
“……”
然後,我感觉到一双手将我轻轻地抱起来,将我安置著躺成最舒服的姿势。
接著,一条柔软的毛毯覆盖了我的全身,拉到我的下颌处。床单传来的细微触动感告诉我,毛毯四角都已经被掖好了。
按照之前的经验,他在我睡著之後,就会离开这个空间,回到御座之间,巩固封魔结界,为不久之後的水龙疆独立做准备。
对我的压迫感就会减少许多。
可是几秒钟之後,我身侧的床垫突然下陷了几分。
“……”
──他坐到了我的床前。
携带著一身的庞大龙压,让我如同置身於高压的海底。
三秒钟後,我周身的寒毛骤然耸立了起来。
“……”
一只温热的手掌,挟带著我之前从来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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