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嚣不知道何时也转过了头,散漫的目光之中有着一丝炯若星华地望着自己,一瞬不移,玄同顿觉一丝慌乱,彷彿怕人看穿似的。
纵使玄同还未意识到,自己怕被看穿的,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玄嚣望着那张别过的侧脸,纵使五感有几分因酒意而恍惚,他却未曾漏听、方才玄同话中一瞬的冷漠及抗拒。他望着玄同此际有几分警戒的面容,蓦地扯了扯唇角、轻笑了声。玄同不解,可玄嚣却只是淡淡地笑道:
「好,那吾不说,陪吾饮酒吧。」他将手中的杯盏,凑近唇畔又啜了口。玄同难得见他这样从善如流、没有往常的尖锐与张扬跋扈,便也不如以往面对他时的刻薄,举起了酒盏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伫立着。
那一刻,玄同感受到了一股足以抚平尘世喧嚣的宁静,莫名令他心安。没想到,此生中竟也能有这一个朝夕,而且竟是从玄嚣身上,让他感受到一丝兄弟间的平和与宁静。玄同在心里笑了,笑得轻轻、笑得柔柔,不敢惊动此时的宁和。
两人静默地饮着酒,酒盏若空了,玄嚣便到桌边拿过酒壶、再替二人斟上。如此不知过了几巡,直到玄嚣似是有几分醉了,颓坐在桌边,以手支颐,静静靠着、彷彿睡着了。
☆、#17
远天之处,月色自天际一隅洒落清辉,在大地上抹出一片苍凉。
玄同望着月色,兀自出了神,直到察觉身后过久的沉默,回过身来探看,才发现玄嚣似是睡着了。
他走近桌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想叫醒他、好让他回房里睡,不在此处着凉,可摇了几回,玄嚣却是一点反应也无,象是真的不胜酒力睡熟了。
「都要领兵上战场了,还不节制一些……」望着沉睡的玄嚣,玄同没好气地低声轻喃。玄嚣方才低沉的嗓音,蓦地又在脑海中响起:
三日后吾要亲上战场,此回背水一战,生死难卜……
「生死难卜」四字,他从未曾在张狂得不可一世的玄嚣口中听过,因为他总是那样有自信、那样跋扈,好似世间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所要的东西一般。或许是因为如此,当他这样说时、才让自己感到害怕的吧?玄同在心里这样告诉着自己,不让自己太过深想。
他淡漠中藏着一丝炯然的眸光,落在桌案边那一袭雪甲银冑之上,更因着玄嚣的熟睡,而有几分放肆地定定望看、未曾移开,并在不自觉中,温柔了许多。直到苑中微微起了风,玄同担心他受凉,未曾思索太多,便又上前扶起他的身子,将醉睡的玄嚣负到背上。
分明才这样背过他几次,手下利落的动作,却好像已经十分熟稔一般。
幼时那次,他其实是将玄嚣抱在身前的,那时的他,虽然筋骨结实,身形却还是个少年,简简单单就能抱起。长大后,他成了一个精壮的男子,不再能轻易双手搂起。
玄同一个震身,将他稳妥放上后背,瞥见他一袭宛若霜雪的银纱披风披落在自己身体两侧,一面往着印象中玄嚣休息的房间走去,举足行步不因身上多了一个男人而有丝毫迟缓,好似已经习惯了身上玄嚣的重量。
穿过后苑、回到葬天关空荡的大厅,再往一旁的小门处走入,玄同还记得前一回,苍凉的月光澹澹打落在厅后长廊,他一路背着睡在侧厅的玄嚣回房。今夜的月色与那一晚有几分相似,身上的重量亦是,来到房前,玄同腾出一只手轻轻将门推开走入,走至房内深处的床榻边,弯了身将背上醉了的玄嚣放下床榻,却在探过手要替他拉过衾被覆上时,让人猛地扯过手腕──玄同一时重心不稳,倾跌入床榻内,榻上那一袭雪甲银冑的男人利落一翻身,眨眼便将玄同困在身下。
「你不是醉了?!」玄同瞠目望着悬在身上的男子,讶异皱眉。上回玄嚣确实在偏厅中睡着了、只是发现自己背着他时,刻意不动声色,这回也是么?还是他打从起初就没有醉?
「吾酒量还不致这么差。」玄嚣轻轻扯了唇畔懒懒笑答。健壮的双臂搁在玄同身边双侧,撑着床榻,悬在玄同身上,一双血瞳白眸慵懒中挟着一丝凌厉,灼然目光尽数落在玄同身上。
「你装模作样欺骗我,有什么意图?」玄同拧着眉心,眸中生了一丝警戒的芒光。
「没为什么,只不过喜欢看你对吾这样温柔罢了。」玄嚣哼笑了声,难得他的笑容之中,没有往常的狂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足的得意。
「你、你胡说什么……」玄同有几分慌乱地别过眸,想避开玄嚣灼灼的目光,却只感觉那道炽热的眼神一动也不动地灼烫着自己的颊侧,移也不移。蓦地,他感觉拂在面上的、玄嚣的鼻息又近了一些,于余光处瞥见玄嚣屈了双肘,微微降下身躯,高挺的鼻距离自己的侧脸不过几只指头之距,嗓音彷彿挟着一股磁力般低沉喃道:
「玄同,汝是喜欢吾的吧?」
剎那,玄同心头一震,彷彿让人看穿了一般慌乱。
「你、你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吧!」玄同皱了眉轻斥。
「如果不是,你当初为何要拉断我的夫妻彩?如果不是,方才我提起她、你为何突然这么冷漠?」玄嚣暧昧地轻笑。方才席间,他是刻意提起鸠神练的,他已经不大为了以前的事情而感到痛楚,会再提起,不过是想要试探玄同。
玄同意识到自己的慌乱、更意识到玄嚣那双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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