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惟朝越听越烦,皱着眉一挥手让他闭嘴:“去去去,你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罗宝如蒙大赦,噌地一下跳起来,转身就往马厩跑。
王惟朝在他身后道:“站住。”
罗宝一个哆嗦,回头望着王惟朝道:“主……主子爷还有什么吩咐?”
王惟朝沉着脸道:“你给我管好你那张嘴,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胡扯八道,我让人拿线把你嘴缝了!”
罗宝抹一抹满头冷汗,连连称是,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逃了。
王惟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有些落寞,叹了口气自语道:“……别再躲了,你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那天之后,王惟朝把人都召了回来,不再去找凌启羽的行踪。却没想刻意找时没找到,却让他自己无意间寻着了那人的踪迹。
那几天李先生总惦记着手底下几间铺子的生意,顺便又提了玉石张那家潦倒生意几回。王惟朝被他说的也提起了些兴趣,闲时自个儿去寻了那间铺子瞧瞧生意。
那家铺子说起来开得确实不是地方,门面对着堵墙,独门独户地窝憋在个小巷子里,出了店门走上百十来步才见巷子口有家卖棺材寿衣的铺子。王惟朝里外瞧了瞧,觉得这店收了着实不值。再瞧那玉石张的手艺,却是难得的精细工巧,让人又觉得这么冷落下去着实可惜。
他打眼扫着架子上摆着的些印章镇纸等小玩意儿,目光落在一处,突然停了一停。
那块和田玉制的镂空扇坠十分眼熟,拿起来把玩时,却见那扇坠与自己使的一模一样,分明是一块玉剖成两份琢成一对儿的。该当有这玩意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老板瞧见他拿着那坠子发怔,搭话道:“这扇坠子是个后生抵在我这儿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不要了,咱也不敢卖了。公子爷还是瞧瞧别的玩意儿罢。”
王惟朝道:“这扇坠儿的原主什么模样?”
老板是实在人,想了一想,实话实说道:“约摸二十出头年纪,长得挺俊俏的,扎着袍袖一副江湖人打扮,进门瞧了一会儿也没买什么东西,只是解了这枚扇坠给我,非让我收了。让他去当铺当了他也不听,竟是不想要了的模样,留下这个只抵了一文钱就走了。说实话这扇坠的做工材料,就是在当铺里也能当上十几两银子,那后生就递了一文钱我还真不敢收,搁在那架子上瞧着就不踏实,平白拣这种上门便宜,谁知道是贼赃还是什么晦气东西。”
王惟朝掂着扇坠苦笑道:“这么说来那人我认识,这扇坠你开个价,我赎回去还给他。”
老板连忙摇手道:“公子要是喜欢,拿走便是,那一文钱我也不要了,店里撂着这么个东西瞧着心慌,公子您拿去还给原主也好,自己收着也罢,都请便了。”
王惟朝揣着那扇坠出了店门,掏出袖中的扇子瞧了瞧,一模一样。想起当年这扇坠还是自己第一次带兵打了胜仗之后,特地挑出来的战利品,两枚坠子,其中一枚给了凌启羽。他还记得凌启羽当初拿着扇坠时的笑眼,更记得曾经在他袖口瞥见他将坠子拴在手腕上时的寸步不离,却没想到,如今会被这么简单地遗弃。
他出门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返身回去,问店主道:“那人什么时候来的,去了何处你可还记得?”
老板沉吟片刻,摇头道:“都好几天前的事了,客人南来北往的,咱记不住那么多。”
王惟朝有些黯然,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道了声谢,正要出门,却听身后脚步匆匆,清朗朗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天生的傲气。
“老板,前两天当给你的那块扇坠——”
王惟朝闻声心猛地一跳,一回头,正好间说话之人怔怔地看着他。
老板眨了眨眼,忽地笑出来:“这倒赶巧了,这位爷刚买去了你的扇坠,正跟我打听你的去向呢。我就说那么值钱的东西哪能舍得真当了啊,换个一文钱连杯茶钱都不够,公子爷你以后寻开心别来找咱了,小本生意哪经得起您这么个折腾法。”
老板还絮絮叨叨地说着,凌启羽脸上却带了几分窘迫为难之色,转身就往外走。
王惟朝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出去,跟着追上他。
凌启羽头也不回,越走越快,最后索性用了轻功,在闹市里纵了几纵,跃进树丛里不见了人影。王惟朝也跟着用了身法在人群中腾挪纵跃,引的一群百姓目瞪口呆,伸着头看着两个人影神仙似的一闪而过,竟像是钻进云里去了。
凌启羽听着身后衣袂风声离他始终不过一丈,距离拉开了就跟上,跟近了居然还拉开些距离,竟像是有意逗弄他似的。他不由得有些火大,从树上跃下,使出蜻蜓点水的本事,轻掠湖面而过。
他提气踏水而过,只听身后衣袂声已经消失,稍微舒了口气,胸中真气一沉,鞋尖已湿了,他赶紧一跃,纵身翻跃到湖中小桥上。
身后没人追来,凌启羽松了口气,却也有几分落寞,竟不知自己到底如何是好了。
前两天见王惟朝在章台路上徘徊,与人谈笑风生如鱼得水,生生与他擦肩而过。凌启羽看他沉沦了十年,等了十年,再也等不下去。看着他与路旁书生作别,骑马远去的身影,凌启羽一时头热,只想再不见那个人,连他留在身边的一丝一毫都扔个一干二净。
那枚坠子,就是在那时候,被凌启羽以一文钱的价格贱卖了。
只不过,还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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