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燕子规把烤好的兔子塞进不停咽口水的灰灰怀里,自己提着兔皮绕去佛像后把靴子脱下来,随后撩起裤管,把已经浸满鲜血的绷带一点点拆下。
深可见骨的箭伤从小腿肚子上显露出来,原本勉强合上的裂口已经再次张开,血慢慢往外流,苍云冷静地把兔子毛从皮上薅下来,轻轻地往裂口里填。
这条腿估计是废了,但废了就废了,血却不能再任它往外流,不然过了今晚,又得虚弱下去。
用绷带把填好的兔毛勒住,燕子规抬头,瞧见灰灰正在祠台外举着烤兔子愣愣望着他,走了几步又绕进里面来,轻轻问道:
“燕子,你肩膀上的伤……”
用手摸了下肩膀厚厚的绷带,燕子规摇了摇头,示意不严重,却不料少年忽然挤进他双腿间,燕子规下意识把瘦瘦小小的人用腿夹稳了,嘴里就被喂了口兔肉。
烤得不算好,肉有些老。
少年生得不高,一坐一站,他还要比少年高出半个脑袋去,不得不低头跟少年分食兔肉,两人吃得很沉默,没什么话可聊,唯有彼此湿暖的呼吸偶尔随经扫在眼眸下,换来心照不宣的一阵轻颤。
雨势小了。
燕子规把骨头收好,这些他明日可以用作饵食去勾更大的猎物。
火堆又从外边移到了里边,少年仰躺在他身边,直直地看着头顶的横梁,而他已感觉有些疲惫,甚至久违地觉得有些发冷。
在窸窸窣窣的微小响动中,带着活人体温的瘦弱躯体忽然很轻地拥住了他□□着的上身。
燕子规半闭着眼,看上去仍旧是平静的。
冰冷的手掌也被一双暖暖的小手拉住,摩挲着牵引进一个被布料与ròu_tǐ包裹进的地方,细腻光滑,是少年的胸膛。
燕子规没把手抽出来。
放在那里,的确很舒服。
他朦朦胧胧地想着一些事,又忽然清醒过来,稍微侧身把少年拖到他臂弯之间,肌肤相亲的热力远比火焰要宜人得多,少年有些吃惊,却还抱着他的手臂。
两人依偎片刻,仿佛互相终于都觉得安心了一样,少年柔软的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随他一道沉沉睡了过去。
自从杀了那几个小流氓以后,灰灰就没再去过荒庙山门以外的地方。
燕子规不让他出去,两人的分工调转过来,他负责看家,燕子规出去觅食。
灰灰其实很担心苍云的那条腿,他看过伤口,很严重,基本上已经动不了,但苍云却好像根本当那条腿不存在似的,面不改色地就着伤腿上山,每日傍晚按时回来。
灰灰没什么事做,他把原本用来接水的盾牌洗干净立在门口,花了几天时间把后堂放着的鱼缸清理出来,用绳子缠了洞,倾斜着,直接替了盾牌的功能。
少年撑着下巴坐在屋檐下,看着飘下来的细细的小雨,葡萄似的眼被照得发亮,他想。
两个人的话,熬过这个雨季应当不成问题吧。
小小的祈愿,如萤火般在少年的指尖绽放。
时远时近的狼嚎声将陷在睡梦中的少年惊醒,灰灰从冰凉的草垛上醒来,惊慌地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而燕子规还没回来。
他一骨碌从草垛上爬起来,想要去庙外看看,却忽然发现门外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朝着他的方向慢慢移动,还带着属于野兽咕噜咕噜的威胁声。
从脊背渗出透骨的寒意,少年蹲下去,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一根破旧的竹棍。
绿色的眼在黑暗中如炬火般探照,凶残的獠牙在雨夜中泛出森冷的光。
是狼。
“嗷——”
嗅到血腥味的兴奋狼嚎声在荒庙的夜空下响彻。
他是匆忙赶回来的,发梢都滴着血。
遇到几个下山探情况的劫匪,他腿伤不便,与之缠斗了许久才脱身,好在对方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勉强又杀又逃地回来了。
燕子规打算带着灰灰逃了。
他在镇上藏了一匹马,这几天已经喂好,不挑日子,今夜就跑。
带着灰灰去温暖潮湿的南方,找一个荒芜僻静的地方停驻下来。
然后养伤……再然后……
燕子规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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