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不过只有十九岁,却已经是江湖中人人畏惧的杀手。负承影剑闯荡天下,出尘入世,尝遍人间炎凉。
如今,也是如此。
伊瑶想起旧事,不由得微微笑了。
那时候,她只看着洛瑾,没留意到那一天的残阳如鲜血般凄艳。
洛瑾推门而入,在门边整了整衣袂,抖落一身尘土。
“又去哪里了?”伊瑶不禁蹙眉,习惯性地打量她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伤才安下心来。
“不远,就在城外。”洛瑾淡淡答道,走到桌边倒了碗茶,端起茶碗晃了晃,方才将它喝尽。
两人闲聊了一会,天色渐渐黑了。
伊瑶起身去做晚饭,洛瑾望了一眼窗外,背对着她去点桌上的蜡烛。
忽然间,晚风骤起。
风声尖锐而凄厉,刹那间掠下九天,重重吹过山谷,在林间掀起波涛万顷,力道极大,竟将门扉也一并推开。
门扉轰然打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山谷中只有林涛之声来回传响,将所有的声音都覆盖了。
洛瑾陡然转身,手腕一翻,烛台破空而去,却没有打中什么,只是颓然落在了门外。
再转眼看去,只见月光入户,照出一片惨白。
屋中,已经没有了伊瑶的身影。
她身形一闪,追出屋外,依然一无所获。
起风的那一刻,有人闯进屋中,转瞬间就带走了她。
这风起得突兀且不合常理,将所有的声音都遮盖了。
就在那一瞬间,伊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洛瑾掠回屋中,反手执起承影剑。她面色骤寒,眼神冻人三尺,在盛夏里几乎可以滴水成冰。
她的判断绝不会错。
在起风的那一刻,的确有人闯进了屋中,带走了伊瑶。
可那人的动作是如此之快,身形必定极佳,甚至能在连她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潜伏在周围,伺机而动,无声无息地带走了伊瑶。
她纵横江湖五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对手。
对方的实力,必定远胜于她。
她足尖一点,掠上树梢,张目眺望,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通往山下的路上,没有走动过的痕迹。
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个人能带着一个活人走到哪里去?
洛瑾跃下树梢,在山间四处巡弋,反复寻找,仗着她对地形的熟悉,将所有的犄角都找遍了,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许,他们早就已经不在这山上了。
可若是如此,他们又能去哪里?
她从天色刚暗一直找到月上中天,在山间发现的唯一活物就是一群飞鸟。
孤月冰冷的目光从苍穹之上落下,冷冷地注视着她,似是在无声地嘲讽她此刻的无能为力。
心下茫然无望,她冷叱一声,陡然拔剑掠起。
承影剑挥出闪电般的剑光,在月色下流转而过,如同绸缎凌空舒展。
洛瑾身形轻灵,宛如御风而行,绯衣随风而展,猎猎飞扬。一时间只见满空剑光游走如龙腾九霄。游龙凌空翱展,携起九天长风直入山河。而凌空舞剑的绯衣女子身姿宛若火凤,轻踏浮云,信走璇玑,挥手之间成就满空盛景。
自从出师之后,她第一次将师门最高的剑法发挥到了极致。除却了对敌时的杀意,只余下本身惊鸿绝艳的招式。
她索性不再漫无目的地寻找,转而踏过树梢,跃过山林,落到了山间的一处荷塘边。
洛瑾静静地立在月下,沉默半晌,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眼底的哀伤无法抑制地弥漫开来。
她在荷塘边坐下,幽幽叹息。
绯衣女子坐在冷月下,看着满池的碧荷,耳边萦绕着夏夜独有的蝉鸣。
半晌,她抱紧了怀中的剑,低下头,将脸颊贴在冰冷的剑鞘上。
“你看,还是只有你陪我……”
“也许那算命人的预言是真的……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人。”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那些算命先生的话,但事实却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她注定毕生孤独。
娘亲死了,师父死了,阮漪死了。
现在,是伊瑶下落不明,恐怕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我要去找她,”洛瑾低声喃喃,对怀中冰冷的剑说话,“无论是上天入地还是寻遍六合,我都要将她找回来。”
也许,伊瑶还会回到她身边。
她消失得太突兀了,令人无所适从。
带走她的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这一切,都还是谜题。
天地茫茫,她又身在何处?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伊瑶。
从那之后,洛瑾离开了汴梁,独自一人踏上了寻人的路。
她走过了很多地方,走遍了大宋疆土,还去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
她孤身一人追寻着莫须有的线索只身赴险,也隐匿在市井之中打探伊瑶的消息,然后再循着不知是真是假的线索四处寻找。
她无数次踏过生死的界限,绯衣染血,在险境中求生,、在人海中寻觅,孑然一身,踽踽独行,只有承影剑陪伴左右。
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伊瑶这一消失,就杳如黄鹤,再也没有出现过。
时日一长,她也绝望了。
她第一次如此真心地爱恋一个人,想要和她相伴一生,但那个人也离开了她。
命劫不过,她身边的人,必定无一善终。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无法抵抗、无法逆转的命运之轮。
天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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