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抚上经卷旁的事物,那是一只螭虎形状的铜制鎏金印鉴,此物专供皇太子所有,为历代周朝钦定储君,上位所赐的印鉴和文书所使,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只可惜,只可惜……
“呯”的一声巨响,香案连同案上的事物被周立宵整个掀翻在地,眼中似有泪水盈眶而出,可偏偏只是殿内灯烛映照的流火所致。
终究是等不及了,等不及要作出玄黄翻覆的举措了,他竟想不到昔日手下留情竟养乱助变这么多年,这混账竟还贼心不死!
周立宵不禁觉得可笑,当年先帝在位之时,周朝储位虽未钦定,可他身为先帝长子,自然是依据历朝惯例立长不立贤,接任封绶成为周朝储君,可惜他母亲元后在澹台病逝,身为皇长子自然要前往澹台为其母守孝三年。
只可惜,先帝明面上不作举,却在他离京的第二年立了如婕夫人的长子周怀绮为储君,周朝原本是西部郭戎的分支,周朝皇室皆有一般郭戎王族的血统,而那如婕之子位份暂且不提,单论血统便是中原最低贱的奴隶,此事本是于理不合,可周朝上下竟无一人反对。
周立宵身为郭戎的王族同时又是先帝的长子,却为此被抢夺了储君的位置,硬生生逼至澹台禁锢至七年,直到储君周怀绮预备继位前往太庙告示时,被他钻了空子抹杀至邛陵。
至此躯兵入境,联合郭戎旧部一举拿下南部四十多座城池,破了西峡关直取京城,只是从此史册上皆是,当朝周帝,不亲奉信民,性戾残暴,取其亲族性命断于邛陵,谋朝篡位,抢班权,胁其周朝旧臣就范,弑性残,当属无恶不作。
眉眼低垂,眼中的怒火化为几簇星星点点的光影,最终黯淡了下来,一身玄黑色玉带衮服的帝王矮身坐在了玉阶上,伸手拾起掉落的青铜印鉴,粗粝的指腹摩擦着迹纹深邃的刻章底部。
——“赋林雅释”,这四个字便是对储君的勉励,只可惜不是对他的,可笑他身为一国之君,到头来却连个太子的印鉴都不曾有过,世人皆笑他是谋朝篡位的贼子,可又有多少人知晓,这东西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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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蝉夏夜,中庭的露水湿了衣角。
今日天贶,此节原本就是民俗活动,宫中不曾盛行,不过今日青鸾殿的宫女蘸着面粉和糖油做了茯苓糕,采了荷叶包裹着,周立宵瞧着新鲜便拿了一块来尝,入口绵软细腻,他一向爱吃甜食,无论吃多少都不觉腻味。
此夜庭中寂寂,偶有虫鸣在不远处的花丛下清浅,一夜凉风袭来,卷过一阵仓促的清音。
周立宵身为郭戎人,自小习惯了涉猎打马,常年身宿野山丛林中,有时为了猎得猎物,便是一刻的风吹草动也不曾放过。
郭戎人自幼五感敏觉,耳聪目明亦是胜过常人许多,此时一阵轻埙之声凭空传来,埙声虚弱无力,听着便觉得吹埙的人定是个胸闷气短之人。
只是此时已近深夜,还有谁大半夜的游离在宫墙外,周立宵心觉怪异,便试着大喊了一声:“何人在此叨扰,深夜不眠扰人清梦!”
似乎是听见了周立宵的喊声,郧声停了下来,门墙显出一片寂静,片刻后走出了一个身穿锦衣的少年,手中正执着一只橄榄形状的陶埙。
门庭上垂着两盏八角宫灯,将门下的少年照的清清楚楚。
周立宵抬眼望去,那少年一身黛绿色的轻薄长衫,两肩前后间以五色云,袖端垂有熏貂,腰间系着两条青缎佩饰,头戴象牙磨制的束髻冠,服饰华丽端正,相貌也生的清朗俊秀,五官却不如何精致,所以看上也去并不怎么出众。
只是他一开口,那清悦的嗓音便使得整张脸都变得容光焕发了起来,透着几分少年人的恣意随性,“你既未眠,我又谈何扰人清梦?”
说着,他举步走了进来,行步间畅如行云、稳妥自在。
俊挺的长眉蹙起,眉眼生戾,这青鸾殿是他母后的寝宫,这人竟毫不知晓礼数的随意踏入,倒是他长时间没来过京城,这宫里的人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只是目光触及那少年腰间的佩饰,周立宵还是犹豫了些许,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在他眼前站定,留了一尺多的距离,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臣弟周怀绮,见过立宵哥哥。”
这声见礼叫的实在亲昵,他又是铁水里浸泡大的男儿,刚劲风骨,听得这句软绵温含的问候,倒是不甚自在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是想起自己父皇膝下子嗣甚多,他又是最大的,这辈分下的弟弟妹妹更是不知多了去了几时,而他又一向在宫外活动,甚少回京,所以对自己有几个亲族兄弟,难免所知甚少,更遑论联谊之间的情分。
不过他先前倒是听他母后提过,说父皇这些年来一直深爱着一位如婕夫人,曾生了位皇子,父皇爱屋及乌宠溺有加,曾亲自命京城最有名的玉器师为他打制了一副和田玉石雕制成的麒麟,寓意平安长乐,如今看来倒是眼前这人了,目光一寒,周立宵冷冷道:“你怎生知道我是谁?”
周怀绮笑笑:“是元善娘娘告诉我的!”
元善便是当朝的国母,周朝的后宫之主,亦是周立宵的生母。
心中起疑,对着眼前这人的笑脸更是不免多了几分厌恶,他自八岁时便独自离京,春夏秋冬几去几回,从未有人过问,除却母后一心挂念担忧重重,父皇整日只忙着和后宫里那些汉人打着交道,明明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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