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李白隐约听见了,立刻追问,见李月圆只是低着头不回答,便只好作罢,心下突然生出一丝凉意,暗叹一声自己果真是衰老了。
终于没有了年轻时的不顾后果,终于学会了唠唠叨叨畏手畏脚,终于从桀骜的叛逆者变成了循规蹈矩的朽木。
李月圆敢想敢做的事,他再也不会想,再也不会做了。他训斥着李月圆,相当于在否认过去疯狂得有过之而不及的自己。
李白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没有再深究。
“现在,回答第三个问题。”
李月圆没想到一直低着头竟然都能蒙混过关,刚暗自庆幸地松一口气,一抬头却突然看见李白偏着头望着窗外,白色天空的光亮镜面一般映上他的眼睛,又是那似曾相识的遥远感。每当这时,就连李月圆都不知道李白在想些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唤回李白的神智,犹豫了一会,开口说的四个字却是:“韩先生他……”
李白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眉间轻蹙:“嗯?韩信他怎么了?”
“他听说哥哥爱吃如意居的豆腐煲,马上出去买了。”李月圆紧张地绞着手指,隐瞒了自己指使韩信去拿印章的事。
李白听了,不由失笑:“他傻不傻,如意居那么远,豆腐拿回来都凉了。下次他再要犯傻,你必须拦着他。”
李月圆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她眼角泛起了水花。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哥哥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了。
如果苏姐姐也能一起看到就好了。
李月圆仰起头,向着天花板努力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她稍稍平复片刻自己的心情,朝着李白又笑了笑:“哥哥问了我那么多问题,现在也该我问哥哥问题了。我就问一个问题。”
李白隐约猜到她想问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好,你说吧。”
“对于韩信的心意,哥哥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空气凝结成了铅块,纷纷在这间病房里施压,李白感到一阵窒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轻松地笑着对李月圆说“这好像不关月圆的事吧”,可是看到李月圆关切焦急的眼神,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只能选择沉默。
李月圆静静等待着李白的回答。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白仍然一言不发,她心内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李月圆快要崩溃了,她失控地对李白大喊:“哥哥,你就这么儿戏自己的生命吗?你喜欢他,你这次差点死了你知道吗?”她差点在李白床边跪下来:“哥哥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你就接纳自己的心好不好,不要再勉强了,你的心已经布满裂痕了,要是再多一次,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想你死……”李月圆呜咽着捂住自己的眼睛,两只手胡乱在脸上擦来擦去,狼狈而憔悴。
那些裂痕产生的起因,并不是只有这一次。
她曾经和斯内普一起研究过削弱部分记忆的方法,通过及时削弱李白脑内对所爱之人爱上别人的记忆,来保住李白的生命。他们尝试过很多次,都不能完全封印这些记忆,只能尽力削弱它的影响,因此李白的心虽然没有完全碎裂,却也布满了无法避免的裂痕。
李月圆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次,李白从唐朝穿越到西汉,不小心撞见了韩信正和他的淮安夫人亲昵拥吻。
“夫人今天很美。”韩信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了李白的耳朵。
殷嫱娇羞地笑了,她用手帕轻轻掩唇,目光里秋波流转,说:“夫君说笑了,妾身已非青春豆蔻,能得夫君如此垂怜,已是万幸。”
韩信温柔地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老了,我陪你老。”
李白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了,他的视线迅速被一片漆黑剥夺殆尽,传遍全身的疼痛爆裂一般地炸开,那是狐妖命中的酷刑。
后来,韩信终于看见了角落里的李白。
他想起了有关李白的一切,一瞬间面色如纸,痛彻心扉——李白却已经倒下了,仿佛一张被风吹落的碎纸片。
那是李月圆最恐惧的记忆之一。那一次,也是她唯一成功完全封印住李白记忆的一次,因为当时的她陷入了纯粹的疯狂。
“月圆、你……”李白忙把李月圆扶住,辩解道,“我知道,我、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快起来。”
李月圆倔强地抬起头:“不,哥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李白说:“韩信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我……”
“我着急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李月圆哭着说,“看到你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真的想到了死……你知道吗?!”
李白有些颓然地垂下手,忽而温柔地笑了:“月圆,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李月圆抽泣着说:“哥哥请讲。”
“我想,所谓生命,就是自由选择。越高级的生命,就拥有越多的自由。没有生命的顽石,无法选择自己究竟是待在泥里还是被人扔进水池。木讷的植物,虽然能够选择汲取养分,但面临动物的啃食,却也只能被迫接受。”李白摸了摸李月圆的脑袋,“人类聪明智慧,但也有许许多多不能选择的事,比如自己的出身家庭、自己的寿命,还有诸多料想不到的弄人造化。”
“我们狐妖,其实很可悲呢。”李白轻轻地说,“自从有生以来就没有爱的自由,一旦有了爱却又没有了生的自由。我厌恶这样的交换。”
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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