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温琅,而是毛绒绒的饕餮,他待在秦景深的眼神里,湿漉漉的眼睛茫然睁着,里面盛着满满的慌张和惶恐。
这样的慌张和惶恐同时也融进了温琅的心里。
温琅垂眼,喉咙干涩:“秦先生,我……”
他沉默了一下,后面的话却没能说出口,自暴自弃的低下头:“您都知道了。”
秦景深看着他,低低嗯了一声。
在温琅睡着的那两个小时里,足够让他想明白很多事情。
比如床上那只棕色毛绒团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再比如,团团其实也是温琅。
前者从毛绒团爪子上的戒指上能认出来,后者也不难。
团团叫声出现后门上的洞和满地的木屑。
床边的一缕棕毛和突然消失的团团。
还有大毛团除了头上的小角和大了许多外与团团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外表。
这些东西那么直白的出现在秦景深面前,让他想不信都不行。
秦景深说了一个嗯后就没了下文,温琅低头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继续说,偷偷抬头瞄了一眼,霎时间就撞进了面前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深邃,里面的温柔满到快要溢出来,仔细看似乎还有几分若有似无的笑。
温琅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秦先生,您……不生气?不惊讶?”
秦景深伸手把旁边备着的温水递给他,声音很轻:“不生气。”
惊讶在最初的时候是有过,但看到毛绒团发着热,那么艰难的喘息时,这点惊讶和心疼比起来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温琅这样不能叫医生,秦景深只好用了物理降温的法子,水是融了冰块的水,极冷,在让温琅退热的同时也让秦景深重新冷静了下来。
他觉得没关系。
又软又甜笑起来有小酒窝的温琅。
洗澡爱咬橡皮鸭,喜欢抖耳朵撒娇的小毛绒团儿。
都很好。
这么想着,秦景深眼神柔软下来,指了指温琅手里的杯子:“你嗓子还哑着,喝点水。”
温琅还没回神,随着秦景深的话无意识把杯子里的水喝了大半,继续茫然看着他。
毛绒绒的大毛团以人的姿态坐在那里,眼睛湿漉漉,肉垫软绵绵,看上去超软超可爱超惹人疼。
秦景深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抬手在温琅毛绒绒的耳朵上揉了几下,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入耳,温琅这个时候才终于确定,秦景深是真的没生气,也没为这事觉得惊讶。
他又偷偷的看了秦景深一眼,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后也不那么怂了:“那,那您,您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秦景深看着他:“我想听你说。”
温琅茫然:“嗯?”
“你可以给我说说你的事,从小到大的,说多久都没关系。”
温琅就懂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隐藏的必要。他斟酌了一下语言,良久,轻声开了口:“我是只饕餮……对的,就是山海经里写的看见什么吃什么的那种,从成都雾中山上来的,我……”
毛绒绒的饕餮陛下抱着被角坐在那里,把他这一百八十年的岁月一一给面前的人说了出来。
其实无非也就那么几件事。
在雾中山上的时候折花摘果子,到山巅看日出,变着法子逃避午睡和看书写字,被白泽发现后狼狈的朝山的那一边跑,中途没遇到谢尧就到雾中湖旁边懒洋洋的晒太阳睡觉,遇到的话就和讨人厌的老虎打一架。
闲着没事出趟门,还用一根毛毛揉的手环圈了一个男朋友。
雾中山上一枝花小崽崽,当年可能搞事了。
再后来,白泽为了修行入世,他也跟着下了山,接着遇到宋黎,读了电影学校,接戏拍戏养猫遛狗,然后收到妖怪局的公告,变成毛绒绒的小崽崽叼着饭盆敲响了秦先生的门。
这一敲,他就有了新的家。
还有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男朋友。
墙上的挂钟慢慢走向了三点,发出一声沉闷的整点提示音。
“就是这样了。”
温琅抖了抖耳朵,“说起来妖怪局这次算是把姻缘局的事也给做了,改天考虑给他们送一面锦旗。”
他故意开玩笑想缓和气氛,秦景深自然清楚,目光缓和嗯了一声,接着问他:“妖怪局的期限……是多久?”
“一年,现在也没几个月了。”温琅说,“不过我觉得这个契约可能对我们根本没什么用。”
秦景深抬眼:“为什么?”
温琅突然结巴起来:“这个……”
秦景看出他的犹豫,低头用那双墨一般的眼睛凝视着温琅,声音同样低沉:“你不会瞒我的。”
但……这不是瞒不瞒的问题啊。
温琅愁得耳朵都折了起来,半晌,犹犹豫豫地问:“您真的想知道?”
秦景深微微点头。
温琅彻底没了法子,再加上觉得之前陆章说的话也有道理,索性破罐破摔:“秦先生,其实,其实……您也不是人来着!”
不是人三个字声音在整句里异常清晰。
秦景深:“……”
他沉了下眼:“什么意思?”
温琅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毕竟秦先生的血脉着实有点复杂。
他折着耳朵斟酌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斟酌出来,只好说:“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秦先生,或许您可以问问叔叔们。”
秦景深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点:“他们也不是人么?”
岂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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