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傻。”指尖粗糙的薄茧,配着哄小孩似的语气,听得人晕眩了起来。“笑一笑,郁木木,笑一笑。”当初的戏语,从照相机后探出的脑袋,如今触手可及的附耳轻言。严维轻轻用着力,试图抚平他眉心的皱纹。
“我们是出去玩呢。吃好吃的,要这么大的螃蟹,住宾馆,要带电视机的。都我请。”郁林看着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车厢有些颠簸,晃得人昏昏欲睡。他只记得那只手指又轻轻抵着的嘴角,逗他说:“茄子。呐,茄子。”谁比谁更心猿意马,痒痒的,嘴角真的弯了。那是多久前,闪光灯那么一亮,眼前一片白,只听见又清又脆的声音。“嘿,原来你会笑嘛。”
严维坐在一旁,靠着卧铺的铁皮,郁林似乎睡着了,分成上下两层的卧铺座,有些矮,直叫人担心,一抬头,就会磕着。严维找不到一点倦意,他在黑暗里看着郁林。刚过隧洞,路灯照着车窗,就下意识的伸手,替他挡着光。那发黄的颜色,就像是穿过金色的糖纸片,麻木的舌尖上,也尝出那么一丁点的甜味。
郁林不知道梦见什么,眉宇间舒展开了。严维轻轻把他的额发拨开,看着他形状优美的眉毛,过去还要更秀气一点,有出息,是个懂大事的,和他们这群胡闹的都不同。他自己总求实用,那些凑合的钉鞋、毛巾、搪瓷缸子。他大老粗,一辈子也就这样。唯独这件事上,像文艺青年,好高骛远。那些头发,从他指缝间轻擦过,弄乱了,又连忙替他抚平,他如果不是心里装着郁林,不过是只求填饱肚子的混混。
有人从走道上挤过去,严维的手连忙藏到背后,等那人匆匆过去了,才开始无声的笑,又往郁林身边挪了挪。他想着下了车,要领郁林去哪,过去又带着郁林去过哪,筛子似的筛了一遍,都是些零散的琐事。
昨日今朝正文第六章(上)
暖锋过境,带着暴雨。严维家的老房子,窗外响着很大,很温柔的雨声,像是撕作业本的声音,织着网,哺着荒藤。窗上水痕蜿蜒,一条纵,一条横,一条冲刷着一条。窗框锈了好久,再怎么用力关拢,也会留条缝。雨水飘进来,轻轻打在脸颊,蛙鸣不知来自哪一条暗渠,藏在夜幕深处。
严维把台灯拧亮了些,桌子掉了红漆,他爬上去,费力的把窗栓往上拔。外面挂着一轮椭圆的月亮,刚用水泥铺的路,还软着,他在上面踩了不少鞋印,等干了,就刻上去了。路边是块野地,满地棕黄色的野菊花开得正旺,紫红色的茎脉乱爬。“小林子。”他叫着,郁林站在窗外,撑着伞,帮他一起把满是红锈的铁窗一点点拽开。
严维撑着桌子,狼狈的翻出去,躲进伞里。“走,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廉价的胶鞋踏过草丛,一会便透湿,可他冲的越来越快,郁林的伞跟不上他,雨直接浇在严维脸上,几乎睁不开眼睛。新修好的水泥大道,路灯是静谧的橘黄色,像珍珠一样串在路上,在雨幕里被洗成了模糊的色块,流淌在积水里。
两人这样急匆匆地走了二十多分钟,到了水库,堤坝上的铁栏螺丝都松了,严维还攀在上面,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闸门正在泄水,雨拍打在积蓄的黑色湍流里,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工厂废水的白沫和油污,比起海水的腥咸,更加刺鼻的刺激性气味,噩梦一样粘粘稠稠。
白色的水沫飞溅着,耳边是不绝于耳的沙沙雨声。严维用手把贴服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拨去,“啊,看,快看!”在层层漆黑的雨云里,窥见了太阳的身影。雨声突然静了,在灼热的光线里,被染成了千万条金色的细线,晨曦喷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
严维呆望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把背扯到胸前抱着,翻出一塑料袋,两个肉包,一人分一个。郁林换了只撑伞的手,咬了一口大的,大概也饿了。那小子凑到他耳边,咬着耳根:“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郁林盯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拉勾。以后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就我们两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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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换轨的吱嘎声,和车厢里不时的低咳、呼噜,此起彼伏。在这摇篮般轻颤的旅途中,被夜风抖散,成了静悄悄的默剧。严维把车窗往上扳,用身子挡着风,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不知道等了多久,太阳从远处的土坡后爬上来。在长满杂草的荒地上,竖着一根根电线杆,电线像五线谱一样,绷得直直的。黄色的稗草间,偶尔一棵葱绿的小树,又在视线里蹒跚后退。
郁林醒来的时候,过道上已经有了装满零食的小推车,严维买了两盒牛奶,还有些老婆饼,凤梨酥,几桶乐事。两人各抱着一堆,他离开了会,替郁林补了票。回来的时候,郁林已经撕开了一盒凤梨酥,正往嘴里送。严维凑过去:“怎么样,好吃吗。”
他伸手,替郁林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惹得郁林眼睑颤了一下。他笑嘻嘻的:“怎么吃的到处都是。”郁林用手挡了一下,像是不乐意,眼底又不像真不乐意,低低的说了句:“胡闹。”严维笑了笑,歪着头看他,又伸手替他擦了擦。郁林垂着眼睛,等他弄干净了,过了会,伸手撕开一个凤梨酥,递给他:“吃吗。”
严维顿了顿,又露出点笑,眼睛里亮晶晶的,手无意识的在衣角擦了下,才伸手去接。一个晚上没睡,却比前几天精神了。郁林低头吃自己的,偶尔侧头,看几眼严维。虽然还是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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