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上下哀声哉道,疲惫不堪。当看到东方终于升起旭日时,一夜未睡的胡人却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终于,不用再被担心偷袭,睡到一半被叫起来了。
匈奴王也没睡好,一脸戾气地站在指挥台上,喝道:
“整军出发!今天我们就拿下天褚王城!”
他话音未落,底下的副将却突然惊声:“单于小心!”
匈奴王一愣,往旁侧闪开,只见一只飞箭划破天际,斩开气流,“噌”一声扎进插着军旗的桅杆上——
距离刚才匈奴王站的位置,尚不足半尺。
箭上绑着一个小木匣,匈奴王脸色凝重,令随从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副头盔。
匈奴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个头盔,正是两年前陷入林辞卿布下的陷阱时,慌忙逃命时落下的。
对匈奴王而言,这就是他最耻辱的一面。
但他还没来得及恼羞成怒,第二支飞箭很快沓来踵至——
这一次,上面绑着的是一副招降书。
匈奴王咬牙切齿,恨不得徒手就把这布料撕得粉碎。
而第三支箭——
第三只箭上什么也没有,倒像是专门射过来署名的。
在那乌黑飞箭的尾端,刻着一行看似克制有礼,却实在恣肆挑衅至极的小字:
——天褚左丞,林辞卿敬。
镂空的古檀木桌散发着幽香,安神的香烛静静燃着,一室暗香浮动。
林辞卿独自坐在榻上,手边搁着一副棋盘,目光沉静而幽深,一动不动地盯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
倏而,房外有人出声道:“林大人, 白子左行两子。”
林辞卿薄唇紧抿,以食指和中指拈起枚黑子,果决落盘,毫不犹豫道:“以游龙截杀。”
房外待命的随从飞快传信下去。
片刻后,又有人来回禀:“白子分行,朝东西两个方向逃了。匈奴王在哪一队尚不可知。”
林辞卿波澜不惊,自若道,“往西。他上次在东方败于我手,依他的脾性,必然会下意识回避那里。”
随从心中暗暗一惊,片刻不敢耽误,立刻将消息层层传下去。
充盈着淡淡檀香的房间再次恢复寂静,只有一小截燃尽的香灰“啪嗒”一声,散落下来。
林辞卿长发披散,一身白衣胜雪,面色沉静地看着面前棋盘。
黑子游龙已成,白子崩离溃散,四处逃逸——已然是再明显不过的满盘皆输了。
他望着这棋盘出神,房间外却突然有人出声道,“林大人,这次的棋您走的比往日急。”
——那是一个棋童。每次下军令,林辞卿都以棋盘上的黑白子走势代替,再由棋童传达到三军。
林辞卿微微一怔,没有答话。
棋童又接着道,“招数也比从前狠……换作从前,您是不舍得叫那么多将士冒险夜袭的。”
林辞卿捡起棋子,一粒粒收进棋盒里。过了半晌,他才轻声道,“阿净,我没有时间了。”
棋童沉默,良久后涩声问”
林辞卿极低地“嗯”了声。
“他会毁了您……”棋童忍不住道,“林大人,我以为他不回来才更好!您这样的人物,不该被囚在那方寸之间的后宫里!”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林辞卿深深吐出口气,颓然道,“也许他受困,是因为我请求他不要伤害承儿的缘故……秦寄对我好了十年,倘若最后却因我而死,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您总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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