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此刻大都已上马坐好,若再不上去,他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了。萧索这里心急如焚,两手扒着马鞍、撅着屁股死命向上爬,奈何连马镫都只能勉强够到半个鞋尖。
他额角直冒汗,两腿不住乱蹬,始终无法向上分毫。那卫士冷眼旁观,没有一丝要相助的意思,反而在唇边挂着抹讽笑。
萧索正惶急时,猛地抬头见到沈砚,忙又扑腾了两下——免得他在心里偷笑自己。
谁知他直直向这边走了过来,那卫士见到他,忙跪地行礼。
沈砚面无表情跨到萧索身后,握住他的腰,大手一举将他抱在了马上,又回头斥责:“萧状元不会骑马,你不说帮他上去,还在旁边干看热闹,耽误了游街你担待得起么?”
卫士忙叩首告罪,沈砚严声道:“还不快来好生牵着,再有差池,必定不饶!”说着自己跨上旁边的御驰马,四下张望着检视一圈,扬手示意出发。
萧索浑身发抖,攥着缰绳的手微微泛青,一颗心要跳出来似的。他胸前戴着大红花,身上穿着素白袍,与旁边黑金袍佩刀的沈砚,恰如天生的一对。而此时此刻,鸣锣开道、策马徐行、管弦奏乐、漫天撒花的场面,像极了王公贵族的大婚之礼。
他竭力忍着不出声,迷失在全城百姓艳羡的目光里,眼中只有那个人,只有沈砚。而后者的余光似乎也在看他。
萧索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眉目传情并非空洞虚言,更非淫辞秽语。
只可惜好景不长,刚走到城西,前面便骚动起来,大队人马堵在街口不动了。
沈砚忙命人去看怎么回事,一时侍卫回禀,说祁王府大丧将路封了,此刻送丧队伍挤在那里,根本走不过去。
众人闻言皆有不悦之色,却都不敢声张。百姓甚至已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恰好站在街角酒楼上的,仗着地利,两边盛况同时观看,得意非常。
沈砚无法,与熊渠卫的将军商议定,且等祁王府的送丧队伍过去,他们再改道直奔南城而去。事急从权,如此既不会堵在一处,也不会耽误游街的时辰。
萧索因在第一排,又是坐在马上,登高望远,所以看得格外清楚。只见前面雪山压地般的队伍浩浩荡荡、一望无际,也有执幡的,也有举牌的,也有抬神像的,也有撑帐子的。
为首那人敲着一块大木,似乎是术士们笃信的驱鬼引路之法,后面跟着两溜三米多长的大法螺,单抬着便要四个人,每架后面另有两人轮换着吹。
再向后便是一人半高的大灵牌和三十六抬的大棺椁,执事、摆设、丧旗、奏乐人等紧紧相随,后面数十只白纱帐,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萧索脖子都伸僵了,那队伍还未走完。瞧这架势,少说也有十数里长。路旁白幔围挡,将百姓都驱逐在外面。漫天纸钱纷飞,地面都被覆在了底下。
人群中有声音说:“祁王爷真是深情之人,竟如此厚葬王妃!”
又有人道:“王妃贤良淑德,世人皆知,谁不敬重三分。如今殁了,王爷之痛可想而知。”
“只是正赶上状元游街,忒也晦气了。”先前那人道,“这届进士也真倒霉!”
萧索暗暗惊异,没想到竟是祁王妃殁了。这也难怪祁王如此糜费,摆这么大的排场。
终于等到送丧队伍过去,沈砚忙命开拔。众人大都有些不忿,毕竟这将成为他们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岂料被旁人搅了。若是别的队伍也罢了,偏还是送丧的。
不过今日能见识到祁王妃的丧礼,也算是意外之喜。
待回到宫门前,时辰已然不早。皇上循例叮嘱了些事物,便命众人退出,各自回家高兴去。萧索软着腿脚一路向回走,刚刚转过街角,便见前面一人长身玉立,等在那里。
“将军有事吗?”他问。
沈砚闻声,转身说:“我有话要同你说。”
第章 拒之千里
“恭喜你。”
“多谢将军。”
二人默默站着,一时都有些语塞。
沈砚理理心绪,放缓声音说:“那日是我说话太冲了些,我跟你道歉。”
“不必——”萧索话刚出口,便被他打断:“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那日的话都是气话,作不得数,你别放在心上。”
“好。”萧索垂手站着,目光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那……”沈砚一反常态,小心翼翼地问:“既然你不将那些浑话放在心上,能否就当之前那些事都未发生过?我是说,我想过了——欧阳旭,你若真喜欢他……我可以当作看不见、不知道的。”
萧索一怔,冷冷道:“你这样没有底线,我最不喜欢。”
“那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喜欢?”沈砚垂下头,极尽卑微地问他。
“我不喜欢欧阳旭,”萧索说,“我也不喜欢你。我与你们来往,只是因为……为什么不呢?可现在已经无趣了,我不想再那样。何况……”他抖抖手里状元戴的大红飘带,“我也不需要那样了。”
沈砚神色一黯,道:“你需要。你日后为官,朝中无人必然步履维艰。我可以帮你,我一定会帮你,你需要我。别的我都不在意,只要你愿意,咱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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