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他在瞪你呢。”
双向镜的另一边,血傀师枯槁的手指戳了戳镜面,正是在镜中无梦生脸颊的位置摩挲了两下,然后用余光饶有兴趣地观察鷇音子的反应。
却见鷇音子面无表情,只淡淡地回道,“也可能是你。”
“我?”血傀师干哑的声音带着令人不快的调侃之味,“我跟他似乎没什么交集,要恨,也恨不到我头上来,话说回来,他一个人在里面可能会害怕,你不去陪陪他?你小时候没少在这里呆过啊,那滋味,不好受吧?”
必然是不好受的,与普通关小黑屋的禁闭相比,这个纯白且光线充足的房间所带来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恐惧,那是一种无所遁形、充分暴露在未知世界的恐惧,并且由于光线太强,无论再怎么困,想睡着都不是那么容易,最后往往身心具疲,承受着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煎熬。
鷇音子曾经很有幸是这里的常客,因为在那个还不算成熟的懵懂时期,表现出叛逆是他对抗元史最直接的方式。
虽然如今看来,也是最蠢的方式。
见鷇音子表情略有几分松动,血傀师补充道,“看来你还记得?”
鷇音子似有意似无意的抿了下嘴角,并无多言。
“咯咯,我记得你说,你喜欢他?”
“不错。”
这话回答得倒是干脆。
“嗯,眼光倒是不错,不过看他这样子,你们似乎并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鷇音子瞳孔一缩,已是猜到了血傀师接下来的话,浑身血液倒流,却也只得强装镇定。
就听血傀师又道,“如今鱼在案上,权当是我对你长久以来卧底的奖赏,好好享用。”
血傀师说罢,带着一抹看好戏的神色,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观察间里登时静了下来,鷇音子几不可闻地长吁一口气来控制情绪,原本因右肩伤势而不得力的右手此刻攥成了拳,指节发白。说不上到底是因何种矛盾的心理,鷇音子一时竟是渴望肩上的伤口能疼得更剧烈些,若是能疼到麻木,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显然这种期望只是徒劳。
约摸过了数分钟,鷇音子推开连接里室的房门,踏进了那个纯白无暇的房间。
从监视里看到鷇音子碰触门把手的霎那,血傀师眼角的笑容硬生生将原本还能看出轮廓的眼眶切割成数块,着实很难想像一个枯槁到如此程度的人居然是个活物。
“生理数据监控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正在调试一切监控数据的小子,正是之前出现在酒吧里的谬思童,“不过,无梦生对鷇音子而言有这么重要么?鷇音子可是你当年为了对付素还真特意留下的伏笔,迄今为止未尝败绩,也算是你的杰作了。”
血傀师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僵尸喉咙里咕噜了两个血泡,“你知道这个无梦生是谁么?”
“谁?”
“他是鷇音子的,救赎。”
乍一听这枯尸一般的人冒出这么句文绉绉的中二话来,谬思童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叫宣抗议,同时胃里一阵痉挛,险些没吐出一口酸水来,他没好气地道,“说人话。”
血傀师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勉为其难地为他解释。
“也许鷇音子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把这个儿时失散的玩伴看得如此重要。无梦生是鷇音子儿时在进入翠环山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为这个朋友,鷇音子能在人格尚属于本我的幼儿时期就舍身取义去救人,这本就是一件很耐人寻味的事情。想来鷇音子能在这里撑到现在,那个存在于他意识深处的无梦生幻影功不可没。”
“所以你是说,那时候你一把火烧了翠环山孤儿院,又从收治伤患的医院里偷来个人,居然不是随便偷的?但人可是会变的,你就不怕他长歪了?”
“会么?彼时元史高层若是对我击楫中流没这个信心,也断不会同意这个计划。鷇音子的这种品质恰恰说明他一旦被掌握,就会成为一件独一无二的武器,忠诚,坚定,意志力强。”话已至此,血傀师严重的怒意毫不加以掩饰,似是在回忆什么恨之入骨的事情,“只不过原计划里无梦生也在抓捕范畴,但正如你所知,后来我被捕入狱,计划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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