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案前,挥毫落下三个大字“赤焰军”。
永定元年,林燮领赤焰军,徐州刺史,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
同年九月,言阙任吏部尚书、中护军。
第六章
北燕传闻,赤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林燮觉得自己很冤枉,他其实统共也就放了三把火。
第一把火在平阳郡。
诱敌深入,将人拖入深谷,然后放火烧山。那场火烧了足足两天,如果不是天降大雨,北燕的将领们一个都回不去。
第二把火在上党。
确切地说,这把火不是他放的。
麾下一个叫孙虎的百夫长奉命截断敌军的粮草。他那一队的副将生性谨慎犹豫,循规蹈矩,本拟仿林燮所为,引敌军入圈套,奈何北燕人长了记性,万万不肯吃亏。眼见着本军粮草将尽,副将带兵撤退。孙虎却趁着北燕松懈的时机,带着一百骑兵,漏夜杀入北燕大营,出其不意,神勇非常,又一把火烧了粮草军械,扬长而回,仅折损了十二人。
第三把火在洛阳。
这把火来得蹊跷。
很多年后,曾经有人问过琅琊阁这把大火究竟从何而来。
彼时正在小灵峡等佛光的琅琊阁主提笔回了一句:天灾。
是不是天灾已经说不清楚,然而正是在这场大火中,孙虎从行宫一棵烧枯了的老榕树下,发现了遗失已久的传国玉玺。
衣冠南渡之前,整个洛阳也如今日,是灰烬里的废墟,焦土上呻吟的旧日荣光。没有人知道那枚传国玉玺到底去了哪里,正如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农田土地,他们的池苑故园,一转眼就是胡人的马场了。
讽刺的是,也正是这一场大火,他们重新夺回了洛阳,连传国玉玺也失而复得了。
江湖传闻,此乃天意。
天意这东西,从来都很玄妙。如果说得太透,叫人疑心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说不清楚,又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欠揍模样。
江湖上,多的是欠揍的人。
“所以,你想试试参悟天机?”萧选合起奏折,轻轻地放在一边。
“我想去见见我们的朋友。”
林燮治军是有他的一手的,如帮会,如家庭,同袍皆是手足,打上了赤焰的手环,命就被捆在一起了。
军帐之内,没有手环的只是言阙与沈季。
林燮举杯时,鸦雀无声。虽是兄弟,令行禁止。虽如帮会,纪律严明。
沈季放下杯子,以为杯壁上定已湿了。未曾想竟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他不敢扭过头看言阙,却听上首出了声。
你观我军阵势如何?
严整。
将士如何?
……恩,雄壮。
你方才走神了。
是。
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三人夜上紫金山。
军中酒烈,一口下去,烧烂了肺腑肚肠,话就都血肉模糊地倒了出来。
鲜血淋漓的,谁晓得真假。
永定二年,林燮领赤焰军北伐。一路直取洛阳,偶得传国玉玺。
同年六月,回师驻扎于金陵城郊。
言阙劳军,林燮奉上传国玉玺,受封荆州刺史,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加封定北侯。至此,玉玺重回大梁,直到两百年后,方才再一次在战火中遗失。
第七章
金陵顺江南下,便是吴郡。
暮春时节,正是吴郡最美的时候。
满街杨花似雪,垆边美人如玉,同只是过了一条河,一两天的脚程,风情已与金陵大为不同。
“他们在说什么?”
“在说我们看上去像是冤大头。”言阙笑道。
“真这么说?”萧选佯怒,旋即又笑了,“那就成全他们好了,来来来,今日我请客。”
“你请?”
“我请。”
“那言某便不客气了,前头请。”
这时候是吃鳜鱼的好时候。
新鲜的鳜鱼,清蒸了,鲜嫩多汁。但是到了吴郡,要吃松鼠桂鱼。
肚上改刀去骨,拖蛋黄,滚油炸酥,淋上特调的酱汁,外酥里嫩,酥皮酸甜可口,而鱼的鲜味顶上了咸的空缺,使得整道菜没有往着酸甜的路上一路狂奔,而依旧保持着江南江鲜的风格。佐以凉拌马兰头,香椿炒蛋之类的时鲜野菜,一壶烫好的杏花酿,一碟茴香豆,一碟水煮毛豆,“美得连皇帝也不要做了”。
言阙只是轻笑,给他们各自满上了酒。
酒里有杏花香,香得有泥土的芬芳——他是喜欢这样的气味的。京城里有好酒,宫里的酒更是好到了顶尖,然而总是隐隐咂出点陈腐气,呛得人无法入喉。
这酒却好,虽然能尝出掺了点水,可有烟火气,有世俗气,是二三好友,呼朋引伴勾肩搭背来饮的酒,可不顾一切地大醉,可莫问前尘来世地酒后吐真言。
“你瞧那人。”萧选的手肘碰了碰他。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人带刀,官府管制的长刀。刀背有金环,身着枣红锦衣,腰间别着酒壶,显是江湖豪客。
“是江湖人。”
“我可未曾见过几个江湖人。”
“我也未见过几个,说起来,咱们的林大司马,应当算是半个江湖人。”
“他还只算半个江湖人,那一个完完全全的江湖人,可要fēng_liú潇洒成什么样子?”萧选哈哈一笑,目光却没有离开那柄长刀。
楼下喧闹起来,有人上门寻衅。
萧选同言阙听了一阵,便知这酒馆官盐私盐混买,被盐政的人找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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