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方面早就开始彻查军统当年的账目了,此刻终于有了明目张胆的理由,不是架空,而是真刀实枪地干仗了。
司机敲门,拿来了最新的一份急电。
要求明楼即刻返回南京配合调查,以肃清军统贪腐。
“还有别的有价值的消息么?”明楼把两份电文扔进了垃圾桶,仿佛只是两张废纸。
“南京的暗线紧急联系,那边为了挟制方步亭,航校要紧急召回方孟敖,月底前会有一次大的轰炸共产党区域的行动。”
“知道了。”
明诚被叫到了方步亭的书房里。
他还是出门那身打扮,连领带都系得好好的,方步亭莫名地开始心疼起来,“不休息么?”
“父亲和我大哥商量的事情……我大哥已经告诉我了。”明诚语气恭敬,“这个时间,父亲找我,怕不只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方步亭并不介意明诚语气之间的疏离,方孟敖和他吵得架已经够多了,明诚心里再不高兴,明面上都会克制情绪,“你的经历比你两个哥哥都复杂,很多事情不用我明说了,你非走不可了。”
明诚目光一闪,向谢培东投去疑问的眼神。
“孟韦不愿意听话,我也不能奈他何。”方步亭道,“不过明先生答应过我,他一定会把你送走。”
“父亲如何就笃定我就会听我大哥的话?”
“这就不是我管的事情了,明先生做出了承诺,那就是你和他的事情。”
“我能问一句,父亲又答应了我大哥什么事情么?做生意,总是有交易的。”
“我来牵线,帮助他保住他在经济金融界里的地位。”
方步亭觉得明诚眼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后,熄灭了。
“我知道了。”
天亮了。
明诚给明楼打了电话,是司机接的。
司机看了一眼稳坐在沙发上的明楼,“先生昨夜连夜处理事情,还没有起来。”
“他没起来就不会让你进屋了。”明诚说道,“先生不接电话也可以,你转告先生一句,我下午去天津,巴黎太远了,我不想带那么多东西,先生的画还在我这儿,你有空过来拿吧。”
明诚挂了电话。
司机向明楼投去询问的目光,明楼示意他出去。
明楼摸了摸兜,还剩最后一根香烟,他点燃了,放进口中。深吸一口,香烟便燃去了一半,烟雾从口腔进入肺里打了一个循环,再缓缓呼出去。
他也有害怕的东西。
他不敢送明台走,撇去给明诚,他很自私。如今明诚却要他亲自送走。
明楼自己开车去的方邸。
明诚正在王平的屋子里替他收拾路上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几套衣服,一些点心,他又问王平晕不晕船。问出口了才发觉自己是傻了,王平是重庆人,长江边上长大的,哪里会晕船。
“在天上飞是什么样的感觉呀?”王平问道。
明诚差点没反应过来,王平是问搭飞机的事情,“没有感觉,飞机比船平稳,起飞和降落的时候耳朵有点不舒服,你嚼东西就好了。”
木兰不知道什么站在了门口,“哥哥,明先生来了。”
明楼在楼下拜见过了方步亭,站在客厅中央,注视着明诚,明诚靠着二楼的栏杆上。
方步亭回头看了看明诚,“明先生上楼去和阿诚谈吧。”
明诚的房间摆设很简单,床,衣柜,书桌,椅子,角落一个画架,再无多余的东西。
画架上蒙着一块布,明诚掀开,是那副很久之前及画好了的画。
明楼背手关上房门。
画其实已经裱好了,明楼拿了就能走。明诚拿那块布擦了擦画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以后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挂到哪里去?”
“收起来,不挂。”明楼说道,“挂着做什么呢?”
“真的一点儿余地都没有了么?”
“我撤走了所有的人。”明楼道,不顾明诚惊讶的眼神,“你若不肯走,谢木兰和王平都走不了,只能你送他们安全到巴黎。”
明诚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明楼在明诚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失落和憔悴,“我确实吃定了你没有办法反抗,也吃定了你不会真的和我翻脸。”
“我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还是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躲在你的羽翼之下么?”
明楼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并未做回答。
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本就没有意思。明楼知道,明诚也知道。
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对恋人的相处方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各自的身份和模式。偏偏,偏偏明诚是以那样的姿态进入了明楼的生活之中。鬼使神差,明诚后来自己也感叹,上海那么大,他就正好昏倒在了明楼的中学门前,又正好撞上放学的时间,更巧的是,明楼那日没有让司机来接。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的明楼,在看见一群人围成个圈在看什么东西的时候,也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不喜欢生人近身,平日里也只是过年过节让佣人来给少主人磕头的明楼,偏偏又认得许久未见的明诚是家里佣人的养子。明诚偏偏又是在明楼最是血气方刚,充满理想主义的年纪里遇上了他。早几年,明诚未必能逃出来,晚几年,明楼见惯了世事的无奈,也被人情世故折磨得冷心冷肺之后,还会不会憋着一口气亲自教养一个毫无血缘的弟弟?
怎么就那么凑巧呢。
明诚从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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