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叫住了小贩正要买,黎晖远远看见那人对自己招招手,是许葛生。
黎晖便走过去,听见许葛生正对那小贩说:“不要放山楂。”见他过来了,许葛生便笑说:“隔壁房东一家快办喜事了,天还没亮就敲敲打打的,我索性先出来走走。”黎晖便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许葛生又笑了一下,将加了各种果脯的一碗莲子羹端给他:“当心烫手。”两人吃完东西,许葛生付了钱,待小贩走了,方才问道:“怎么眼睛里有点红?昨天受委屈了?”黎晖摇摇头,昨天大半晚睡不着,早上又起得早,眼睛确实觉得涩,至于委屈……许葛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见他不开口,又说道:“本来说好放假就要来找你的,没想到乡下来人说奶奶病了,我半夜里走得急,没给你打电话。是我不对,你别生气……”黎晖只是摇头,倒不是多么生气,心里面觉得前些日子的难受都有点滑稽起来,沉默了一时,又没头没脑地问:“你觉得,我是不是性子很古怪?”这个暑假也足够他翻来覆去地自省了,“你嫌我哪里不好,我都改”——这样的话是绝对说不出口,他的尊严一向濒危,故而弥足珍贵,可是此刻,他心里的确隐约有一点意欲妥协的谦卑的温柔。
“怎么这样想?”许葛生低头看他,他本来就要矮一些,这时仰面质问的神情,像是负气的孩子,实在是个孩子呀。“你当然和他们都不一样,但‘古怪’是含贬义的,我不觉得你古怪。”爱一个人时往往就是这样的,再寻常的人在恋人眼里都有不寻常的可爱之处,是的,“可爱之处”,而不是分“长处”或“短处”。许葛生当然是爱着黎晖的,且不仅是对于恋人的爱,还是把后者当作孩子来爱,带着怜惜,与纵容。甚至于黎晖下了决心,坦白出翠喜的身份时,许葛生也只是非常宽和地笑:“原来是为这件事,胡思乱想了这么久?”他伸手想替黎晖理一理滑到耳前的头发,最终却只是覆在了黎晖的肩上:“我不会为别人生你的气。”别的、任何人。但是许葛生并不想说出这句具有誓言感的话,而是接着道:“即便真生气,我也一定要告诉你知道,好让你来给我赔不是。”黎晖终于也露出一个笑容来,随即伸手抱住许葛生的胳膊,一歪头问道:“”许葛生有点诧异,一面笑着答应,一面伸手将黎晖的两只手分别握住。两个男人之间是再怎么亲密也不会有问题的,但是这种亲密在大多数人眼里理应是勾肩搭背式的,带有两肋插刀的气势,而绝非挽着手臂,相依而行。黎晖从前是不可能有这等举动的,不过近两月不曾见面,许葛生也同样饱尝相思之苦,直到黎晖很快地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回去,许葛生方才意识到自己做出的“执手相望”的姿态也未尝掩人耳目到哪里去,不由向着黎晖自嘲地笑起来,黎晖也笑着看他,甜蜜之中,又有一点茫然。
这时的公园里头还没有许多人,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手臂便时不时会挨到一起,随即又分开了,这样两回后,许葛生顺势就捉住了黎晖的手,黎晖只觉得心也被一把捉住了,呆了好大一会儿才重新猛跳起来,不禁有些羞臊:从前更大胆的事都做过,当真确定下来时,反倒束手束脚起来。他想到“定情”两个字,情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让人心定下来呢?
他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时间太长了,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往远处看,正巧看见前方石阶上四个人迎面走下来,两男两女,都穿着另一所中学的校服。黎晖看那短头发的女学生仿佛眼熟,但见她穿着件白杭绸薄衫,阴丹士林蓝裙子,乍看之下与她身旁那女伴的衣着并无二般,然而精心挑选过的质地和色度上的细致差别却使她分明地清艳许多,腕上的金属细链表也较同伴的翡翠镯子更能表现出一种纤细而富有智慧的美。
黎晖对于这一类小心思是非常清楚的,女为悦己者容,且不愿叫对方看穿她这一点放低了姿态、不免卑微的爱。他当然做过和那个女生一样的事,佯装专注于眼前的事,专注于自己的思考中,对心仪之人的频频注目仿佛熟视无睹。但是男子天生是不该把半点心思放在这等儿女情长之事上的,所以必须更要十二分地隐晦,必须叫人觉得全是他不经意间的举动。
但是待那四个人从石阶上走下来后,黎晖才看清了,那短发的女学生正是他的二表姐,李丹月。实在是因为她脸上那的神情太陌生了,那种兼有旧式闺秀之典雅与新潮女子之□□的笑容,直叫黎晖以为她只是一个面善的陌路人。
他不自觉地拉住许葛生在原地站着,一直到那一行四人都走远了,方才说道:“那是我二表姐。在家里,我从来没见到她笑过。”本是无心的感慨,说出来却有点控诉的意味,黎晖便打住了这话头,转而道:“去买那一家的龙须糖吧。”许葛生便也不多追问,点头道:“好。”
且说李丹月四个人打石阶下来后,另走了一条蜿蜒小路,因为这公园本是由从前几座私人的花园建起来的,为使彼此相通相宜,又修了许多回廊、拱桥、亭榭之类,起到过渡的作用。四个人走累了,就来到一个凉亭里面休息。李丹月原本走在后头,刚刚站定,却见那姓何的男同学将石凳子擦干净了,抬头招呼她道:“李小姐,请过来坐吧。”李丹月的女伴听见了,便回身来,笑着推她:“快过去吧。”李丹月有点无奈,本来今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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