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说:“距离你上次第一次出去‘讨饭’也过去两个月了,准备得怎么样了?过几天再去试试吧。”
穆雨道“……嗯。”
母亲道:“另外,今日是端午,阳气最盛,正是制蛊的好时候。”
穆雨:“我知道了。”
出家门五里外,有一片茂密潮湿的雨林,制蛊用的毒虫都从这树林里获得。穆雨艰难地穿梭在林间,费力地捕捉毒蜂、蜈蚣还有蜥蜴。毒蜂是山上树林间的毒菌经雨淋后腐烂而化成的巨峰,全身黑色,嘴很尖,穆雨每次捕捉,都会被蛰一身毒包,好几天才会消下去。
带着满身的伤回到家里,弟弟妹妹围上来,被母亲赶忙拦住:“别碰姐姐,姐姐身上有毒。”
穆雨忍痛坐下,母亲瞧她一眼,道:“坐下干嘛?还不赶紧去闷蛊,趁着太阳还没落下。”
“……哦。”穆雨又咬牙站起来,转身往屋外走,听见母亲在身后对弟弟妹妹说:“这几天都别进姐姐房间知不知道?别伤着你们。”
穆雨垂了垂眼睫,一声不吭地走了。
将千辛万苦捉来的毒蜂、蜈蚣和蜥蜴均放在一个陶罐中,任其互相撕咬吞食,俟一物独存者则以为蛊。把最后剩下的这个活物闷死,晒干,外加毒菌、曼陀罗花等植物以及自己的头发,研成粉末,制成蛊药。穆雨闷的这个蛊最后存活下来的是毒蜂,便叫蜂蛊。她把蜂蛊贮存在一个大碗里,平时放在自己的床头底下,须在每个月的初九这天晚上,夜深人静后,用一个盛米的竹筒插香在里面,然后面对蛊虫叩头揖拜,并且微闭双目,口念咒语:告诉你听呀阿公,双膝下跪向你拜,恭敬之心时时有,他日有难请相助。如是,反复念三次。月月如此,不得有误,以示诚心。
放好碗,穆雨坐在床上,感觉脸上的毒包肿得更厉害了,火辣辣的。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内升起一股厌弃之感。
“姐姐。”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穆雨抬起头:“怎么了?你进来说。”
妹妹晃晃小脑袋,小声道:“姐姐,你上午包的粽子,还有吗?我……我想吃。”
穆雨迟疑道:“没有了……等什么时候娘亲不在,姐姐再偷偷包给你吃好不好?”
“好吧……”妹妹有些失望,然后怯怯地,“姐姐,你,疼吗?”
“啊?”穆雨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自己脸上的毒包,费力地扯了扯嘴角,“不疼,姐姐一点儿都不疼。”
妹妹小声道:“姐姐,你今天下午出去做什么了?你是不是又去了暮桦林?”她犹豫了一下,“为什么你每次去那都会带一身伤回来?”
“……”穆雨勉强笑了笑,“姐姐去做什么,蕖儿你其实是知道的对吗?”
“姐姐,你以后也会像娘亲一样,成为很厉害的巫师吗?”
穆雨道:“你觉得娘亲很厉害?”
妹妹有些心虚:“他们都这么说。”
“你听谁说的?”她冷笑,“不过都是些愚蠢之辈的曲解。蕖儿,你是相信那些人说的,还是相信我说的?”
穆蕖嗫嚅着说:“我……我相信你。”
穆雨微笑:“蕖儿乖。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夜深了。穆雨一把扯下床上的帐子,像是跟谁赌气一样,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感觉脸疼得想撞墙,身上也疼,她爬起来,找出白天瞒着母亲藏起来的粽子,坐在桌边,剥开,一口一口吃下去。粽子早已凉了,吃下肚去,胃里像积了块石头,窗外无星无月,漆黑一片,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穆雨不敢哭太大声,只能小声呜咽,听起来像困兽的悲鸣。
在附近的所有苗村里,没有人不知道穆雨,不光是因为她有一个被所有人奉为天神的巫师母亲,和一个冷若冰霜整日只想着读书考取功名的异类父亲,更不是因为她有美丽的容貌,而是因为村镇里最优秀最出色的少年爱上了她。
其实现在穆雨都已经不大记得那个男孩的样子了,她只记得他们家衰老的祠堂,还有那片灌木丛在初夏的清晨中散发出微微的苦味。
第二次出去讨饭,穆雨去了更远一些的地方,荆湖北路的澧州,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那个少年等在路口。
穆雨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静静的,没有言语。
少年说:“你回来了。”
穆雨说:“嗯。什么事?”
少年笑了:“觉得好久没见你了,想和你说说话。”
“……嗯。”穆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去说吧。”
两人走在清晨的小道上,有提着菜篮子的小姑娘路过,却只和少年打招呼,对穆雨置之不理。
穆雨沮丧道:“和你走在一起,他们永远看不见我。”
少年笑道:“我看得见你就行了啊。”
“……森言。”穆雨看着他的笑容,其实很想说,就是因为你看得见我,他们才不会理我。
少年又道:“我昨天去你们家找你,你父亲说你去‘讨饭’了,而且这是你第二次去了。为什么你第一次去的时候没有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穆雨忍着没有说出这句话,她笑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少年皱眉:“怎么不叫大事儿?我不是说过,不想让你养蛊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
“生在苗村我们无法选择,可是我们却可以决定自己不按这个村子的方式生活。”少年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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