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打晕,但也足够让人眼冒金星。
穆康一个踉跄,还没站稳,那人又重重给了他膝盖一脚。
穆康一下子跪到地上,紧张的汗水布满他英俊的脸,一滴滴甩入土里。
两个年轻人熟练地捆住穆康的手脚,捆得极紧,粗糙麻绳深深勒入肉里。中年人给车加好油,三人合力把穆康扔到后座,两人坐前排,一人坐穆康脚边,开车上路。
这里的抢劫犯非常危险,落后和混乱的丛林环境让人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杀掉一个人和杀死一只鸡并没什么区别,抢到一只金表后要不要顺便把人弄死,对他们而言仅仅是看心情而已。
车身颠簸,穆康胃里泛起强烈的呕吐yù_wàng,他头昏脑涨地想:这是要去哪儿?去屠宰场吗?
没听说过这里杀个人还讲究到要去屠宰场的啊?
穆康昏昏沉沉被颠了一路,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车终于停了。
他睁开眼,车窗外的天空还是一副眼熟的阴沉,看来并没有开多久。
车门开了,传来更多人讲话的声音,穆康仍然一句都听不懂。有人过来解开他脚下的绳子,把他硬拉出来。
穆康费了半天劲才站稳,入目是一片被茂密丛林严实围住的空地,中央立有一栋简陋陈旧的废弃小楼,墙面萧索斑驳,透出一股沉沉暮气。
除了绑穆康来的那三人,空地上或坐或站着七八个男人,都穿相似的背心迷彩裤,正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这根本不是普通抢劫犯,这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大型犯罪团伙。
这他妈怎么逃跑。穆康骇然,油然而生一种死到临头的怯怯绝望。
没人再来浪费力气碰他,中年人走过来,随意指了指此处唯一一栋建筑,冷漠地用英文说:“进去。”
穆康别无选择,只能慢慢走进去。
虽说从外面看起来是一栋小楼,里面其实只有通顶的一层,所有窗户都被封死,只余一个对着空地的门框供人出入。室内光线昏暗,墙面布满涂鸦和可疑的印迹;地面脏乱不堪,一堆树枝和碎石间搅着零星食品包装袋;空气浑浊凝滞,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灰尘、腐烂混合的味道。
穆康站在门边,依稀看到角落里正坐着一个男人,和自己一样被绑着手,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遇到个道友,看来能一块儿渡劫了。他苦中作乐地想,不知道这位道友说哪种语言,都要一起飞升了,语言不通的话多可惜。
角落里的二号倒霉蛋听到脚步声,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脸布满尘土,已看不出原本的白皙精致,只剩一双干净清澈的眼,正直直望向穆康。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穆康脑子里轰得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中年人在外面不耐烦地叫他进去坐好,穆康却傻站在原地,一点反应都没有。
眼看那人拿着刀就要进来了,林衍紧张地低声道:“穆康!”
穆康无意识地说:“……啊?”
林衍几乎是在嘶吼了:“在我对面坐好,快!”
林衍从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穆康被这一通吼拉回魂,没敢往后看,立马大步跨进来坐到了林衍对面。两人目光交错,皆在对方眼里捕捉到惊惧和焦急,双双低下头。
中年人手持匕首走到门口,目光阴沉地扫了两名看起来很听话的人质一眼,转身走了。
两人紧张地相对无言坐了十几分钟,发现根本没人管他们,一帮绑匪聊天的聊天,发呆的发呆,睡觉的睡觉,丝毫不担心楼里那两位手无寸铁的倒霉蛋会联手作妖。
非常合理,他俩确实是毫无威胁。
惊讶已散,穆康紧盯着对面的林衍,嘴里发苦。
他设想过无数种再次和林衍见面的情形,从梦境到现实,从期盼到平静,整整七年,从未停止。每种设想里,林衍都一定是英俊优雅,干净得体,自信从容。那是指挥家林衍特有的气质,天地间只此一人,在穆康心中天下无双。
即使是前几天在废墟里弹钢琴的林衍,依然可以同他记忆里从未褪色的人影完美重叠。
无论如何,不是这一种。
不是这样的林衍。
林衍嘴角微红,留有干掉的斑斑血迹,脸色疲惫不堪,握指挥棒的手更是被绑得发青,目光中一片凛冬将至的茫然。
穆康把这些尽收眼底,心头颤栗地涌起滔天怒火: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他气到话都不想说了,沉默瞪着林衍脏兮兮的脸,无意间连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只在挖空心思地盘算怎样才可以救林衍出去。
两人都身陷囹圄、大难临头,本该是或汲汲顾影、或痛哭流涕、或万念俱灰的时候。
林衍却在这一刻展颜对穆康笑了。
仿佛云雾被暖阳驱散,春雨初霁,林衍眼里生机勃勃地透出穆康熟悉的温柔。
他心无旁骛地看着阔别多年的心上人,轻声说:“见到你真好。”
第十七章
林衍声音干涩暗哑,大约很久没有喝水了,甫一说完这句话就是两声咳嗽。穆康一瞬间眼眶都红了,他想说“我也是”,又想说“你别说话了”,两种想法左右互搏,他动动嘴,居然他妈没发出声来。
林衍仍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笑。
穆康实在是笑不出来,他移开目光,用人渣最大的耐性压住复杂难言的情绪,艰难地开口说:“你怎么在这儿?”
林衍:“公益活动,你呢?”
“来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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