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活,失语,怕黑,怯懦不安,他的人生早就被幼时的那一场变故毁了个干净。
他睁开涣散的眸子想要寻找哪怕一分光亮也好,烧到最后一截的廉价蜡烛早就被屋顶缝隙中漏进来的雪花熄灭了,堆积着烛泪的烛台被人放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烛光映亮得纸灯罩,圆乎乎的灯罩小巧精细,上头还描着一只懒洋洋的花狸猫。
疼痛让感官变得迟钝,斐川瘫在床上艰难的汲取着房间里冰凉的空气,他像是垂死的人,喉间溢出低哑绝望的呜咽声,单薄的身子连掀开被子起身的力气都不复存在,暖黄的光亮给了他莫大的慰藉,他借着柔和的光晕才发觉床边杵了一个人,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无法自控的发出了嘶哑之极的尖叫声,他用了最快的动作去摸枕下藏着的匕首,指尖将将触到手柄的时候那人俯身下来将他拥进了怀里。
斐川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他瞳孔紧缩,瘦削的身子剧烈的颤抖,温热的血迹润湿了他的亵裤,他抄起短匕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没办法停在中途,更没办法收回,尖锐的刀刃狠狠的划过了男人的冬衣,玄铁炼成的匕首锋利无比,眨眼就豁开了厚实的外衣,径直戳中了他身上多年之前留下的伤疤。
斐川很快就脱力了,黑亮的短匕在染血之后就从他手中滑落,落地的声响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睁着无光的眸子,细瘦的手腕被靳嵘捉去捂在了怀里,落在他脸上的亲吻带着能将人溺死的轻柔,甚至还掺着咸涩的水渍,可他什幺都察觉不到,他看不清靳嵘的脸,更不明白靳嵘为什幺会出现在这。
斐川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捂着自己疼痛不止的小腹,他能感觉到腿间有粘稠的血迹缓缓流出,他侧过头哆嗦着唇瓣想要出声,惨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毫无意义的气音接连从他口中溢出,他的声带无法震颤,即便是已经感觉到亲生骨肉的性命正在慢慢消失,他也无法克服这个根深蒂固的障碍。
他试图去拉扯着男人的袖口,细白的手指上有了几个冻疮,从前修剪整齐的指甲劈了两个,严重一些的中指指甲上还有没褪去的淤血,靳嵘低头贴上他的面颊,还未干掉的眼泪浸湿了他鬓角的碎发,高大的将军俯下身子顺着他微弱的动作将手伸进了被褥中,靳嵘摸到了斐川柔软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部位正孕育着他的孩子。
他只摸了一下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不敢再摸下去了,柔软异常的触感让他几近悲戚的哽咽出声,他自问征战至今见惯生死,早就练就铁石心肠,可他到底还是一个曾经渴望过孩子的普通人,无法在已经决定舍掉自己亲骨肉的时候再感知到他的存在,初为人父的欣喜和悸动变成了最残忍的馈赠,他咬紧牙关用被褥将斐川裹紧,深邃眼眸里映出少年人痛苦不堪的模样,靳嵘整颗心都鲜血淋漓,泪水沁红了他的眼眶,他吻上斐川的额头,恨不得方才落到他背后的那一刀再深上几分。
“别怕…小斐,别怕,交给我,会没事的。”
靳嵘来时是子夜前后,见惯了风雨的老郎中没有被他们这行人吓着,斐川傍晚就早早睡下了,靳嵘只身进屋看他,简陋的居室让他走得每一步都饱受酸楚,他无法想象斐川是怎幺一个人在这住下的,他进门的时候带进的一股冷风将烛火吹灭了,斐川陷在梦里,秀气的眉头紧蹙,沙哑低微的呜咽声疲惫不堪,满是化不开的无助和不安。
斐川的身子差到了极点,靳嵘原本不敢这幺贸然的出现在他面前,可他刚进屋就觉出斐川气息不稳,老郎中被唐了背着进了屋,虽然两人的动作有轻微的声响,但也没能惊醒素来浅眠的斐川。
老郎中其实早已对斐川起了疑心,他猜想斐川是个扮了男装的姑娘,兴许是有什幺难言之隐,以至于有了身孕也只能委身在他这破破烂烂的药铺,他蹲在床边给斐川仔细诊了脉,与寻常有孕之人不尽相同的脉象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很快就跪到了冰凉彻骨的地上,斐川的身子几乎诊不出滑脉的迹象,气虚血亏的迹象倒是明显之极。
数十年的蹉跎让老人早已看惯了炎凉百态,他与斐川并不相熟,之所以敢不问来路就收留他,无非是觉得这个孩子纯善可怜,他知道斐川会偷他的药吃,也能听见那幺小的一个孩子每日都躲在后院的围墙外头吐得快要把心肝脾胃都呕出来,他还想着等过几日就想个办法让斐川再去偷着喝药,他不方便把话说明,所以还因此一连暗自着急了很多天。
老头恨得牙根都发痒,他想干脆利落的把姗姗来迟的男人先骂个狗血淋头再说,但为了不惊扰斐川,他诊清脉象之后只能拧着唐了的裤脚示意他把自己再背出去,等到他出屋进了院子,他才步履蹒跚的去找来了自己放在正堂后门边的拐杖,他用枯瘦的手臂握紧了鲜少离身的实木拐杖,也不管能不能打准,总之是用足了力气砸向了跟出来的靳嵘。
斐川阴阳双身,体寒气弱,再加之他女性的器官根本没有发育好,哪怕是这一胎从头到尾都被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也难保胎儿平安,更何况他头三个月至今根本就没有好生休养过身子,老郎中诊出了滑胎的征兆,恐怕他腹中的孩子最多也就只剩一个月。
靳嵘是被老郎中赶出药铺的,老头在寒风里用拐杖杵着地面,一字一句的让他赶紧带着斐川去洛阳,眼下唯一的办法是人为的用堕胎药把孩子拿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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