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笑道:“丁兄弟是容城人,单名一个义字,表字若拯,宣德六年七月生人。前些年便考了秀才。”这是当日相遇痛饮时,交谈所知的。只是这么听着,李淳的妻子就有些犹豫了,不单丁一是士子,李家是军户;而且看上去丁一就是有钱人家的出身,这一盘银子,寻常人半辈子不见能赚到这么多钱,又听他话里说着家有万亩良田。
孙太后那等人物,要认个干儿子自然要前思后想;若大家都是军户,认个干亲多大的事?不就是一句话,几个红鸡蛋就了解的?但双方身份和家境差得太多,应承下来,就很有点高攀的嫌疑。
“李兄,嫂夫人,若是这样,却就俗了。”丁一看着不对,放下李东阳,抬手作了一揖对李淳说道,“那日得遇,正下着雪,李兄可记得?区区身外之物,能安左右李兄与小弟,宛如白雪的相知之谊?”
这话要是李淳来说,就是装逼了,一个臭摆渡,跟家有万亩良田的朋友,说谊如白雪?那基本如同土木堡之前,丁某人跟英宗说,咱们是朋友,是差不多一个味道了,听着想吐好么?
但由丁一说来,却就教人心头一暖,李淳在这困顿之际,有朋友不顾彼此家景,来和他说谊如白雪,不禁也被煽起豪情,一拍大腿笑道:“好,那李某就高攀了!”却是把李东阳唤了过来,叫他冲丁一磕头。
丁一坐在刘铁取来的行军马扎上,笑着受了李东阳三个头,将他抱了起来,对他说道:“你却记好,义父的名字,不是义字,是一,一二三四的一;表字也不叫若拯,而是如晋,可记住了么?”
李东阳奶声奶气地问道:“可是‘公如晋,及晋侯盟’的如晋啊?”
丁一捏着他的脸蛋大笑起来:“不错!好学问,正如东阳所说!”
李淳这时正是兴起,与吉达相邀饮酒,倒是李家嫂子念头极为相通,听着丁一报出真名,已然觉得不对,连忙扯了丈夫几下。但李淳这时喝得高兴,吉达平日时丁一又不许他喝酒,难得这回丁一没有骂他,于是拖着李淳一起狂灌,两人竟喝得不亦乐乎,哪里有功夫去理会她?
丁一又从腰带上解了一块佩玉下来,挂在李东阳的脖子上,对他说道:“这个给你拿去玩。”神童又不是精怪,不到三岁的李东阳,那里懂得这玉的价值?只是点头拿起来玩,还打算放进嘴咬一下试试。
李家嫂子抢了过来,往李东阳手上打了一把,有点畏惧地向丁一问道:“丁家叔叔,你……您、您可就是那个丁容城?”世上同名同姓者多,同名同姓同一籍贯的就不多了,何况丁一这出手气度,几乎答案已然不必问,她是鼓足了勇气才开的口。
“回嫂夫人的话,小弟就是那丁一。”丁某人收了一个未来的首辅为义子,正中开怀之际,规规矩矩复了礼,“先前是小弟的错,没有与李兄直言相告,今日幸得东阳为义子,已然托出身世,嫂子却莫再用尊称来羞辱小弟了。”
“可、可这……”李家嫂子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指着李东阳颈上的玉佩说道,“这也太贵重了,被人抢去如何好?”她给人帮工时,是看过东家奶奶那块视为珍宝的玉,好不好她倒是不懂,只是看上去还没有丁一给李东阳这块晶莹透剔,想来必是要值许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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