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是仪终于被亲情……或者更准确点儿来说,是被传统的宗法观念和对血缘的认同感给打动了,再加上真氏勋所要求的又不过分,于是他便趁着是勋从吴会返回幽州,途经登州的机会,提出来迁葬氏伊之事。
真氏勋说了,亡父在乐浪的坟冢,乃是我修建的,那个西贝货或许连我老爹死在何处都不清楚。问题那只是一个衣冠冢而已,并无遗骨——遗骨埋在他处——故此他无可迁葬,正是证明我身份的一个重要证据。
是仪就考虑啊,我叫那小子去迁葬吾弟,他可能会有两种举措:其一,拖着不办,正见其心之怯也,也从侧面证实了面前此人的说法;其二,迁时不得其骨,乃以别骨冒充——那小子倘若如此没有下限,我干脆不要是家的前程了,直接揭穿他,又有何不可?!
曹操的姻亲又如何?我四个儿子中有三个也已出仕,就算没他做得那么高,前途未必有多光明,那也不比我昔日在北海为吏之时差啊。或许我是家便只有这点儿福分吧,正不必觊觎非份,以贻后人之羞!
不出所料,是勋果然一个劲儿地拖延,不肯真的前往乐浪。于是是仪便趁着辞职的机会,主动带着真氏勋前往幽州,裹挟是勋同去迁葬氏伊。老头子本来打算要给那小子一个好看的,可是等见了面,虚与委蛇之间谈起自己几个儿子的前程,假是勋一拍胸脯,保证必会荐举和照顾兄弟们,他不禁又有些打退堂鼓。终究是氏能够在乱世中存活下来,还能寻找到更大的发展机会,那小子功不可没啊……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吧,我就当你是假子了,又能如何?
反正是家的大宗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将来要传给是著及其儿子们的,小宗里就算混了点儿杂血进来,又算多大的事儿?
只是事已至此,终究骑虎难下了,所以他今日在是伊墓前,才要求从人暂避,光留下是家人自己说会儿话。很多事情,必须要搞清楚、说明白,但正不必宣之于众口也。而且真要传扬出去,那小子没有退路了,难保不会想拼个玉石俱焚。
不过呢,自己正不必着急表态,且容真氏勋、假是勋两人先去打打擂台吧。对于是仪心中这番想法,真氏勋自能心领神会,所以一听说从人退避,只留下是家人,他就施施然地站立不动,并且等是勋问起来的时候,坦然回应道:“使君,故人当面相见,如何不识?”
“何处故人?”
“乐浪故人也,”真氏勋缓缓抬起头来,眼望着那个西贝货,一字一顿地说道,“岂不念昔日?邯城中相遇,列水北庄中相交,以及家父罹难之日,你我执械相别乎?”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相信即便自己遍历风霜,相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阿飞也定然能够就此认出自己的真实面目。而且话中还留了扣子,只提“相遇”、“相交”、“相别”,却丝毫不及二人身份之差——我没想拼个鱼死网破,你还是赶紧承认了吧,好听我提条件出来。
就见是勋双眉紧蹙,一动不动地盯着氏公子的面孔,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缓缓摇头:“吾二人少年时果曾谋面否?吾未之识也。”你谁啊?我还是认不出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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