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见了赵咨,好言抚慰几句,然后就问司马懿,说尊父子考虑得如何了?司马懿说,我愿意随君西行,让三弟叔达前往许昌太学就读。
司马家原本是打算把比较机灵的老三司马孚推出去顶杠的,但是司马懿说,此番西行关中。形势险峻,任务艰难,三弟不够沉稳,不能冒这个险,还是我去吧。老爹和兄弟们都知道这老二别无长处,就是肚子里弯弯绕比较多,平常想得挺远。最善长趋利避害,相信他跟着是勋西行,活着回来的可能性比司马孚要大,所以商量了一阵子,也就勉强答应了。
是勋这才是意外之喜,于是急忙去拜见司马防。跟他告辞,然后就带着赵咨和司马懿上了路。他原本还想请司马防写几封书信,方便带到关中去征辟某些名士的,但如今既然把人家儿子给拐上了,信就可以免了吧——赶紧走。省得他们家人再改主意!
司马家乃温县之首,家大业大。有的是洋蜡……哦,骡马,所以就选了两匹马给赵咨、司马懿,让他们跟着是勋一起疾驰南下,随即渡过黄河,仅仅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与夏侯渊等两千骑兵会合。
于是略微休整一番,翌日继续西行,过偃师而趋雒阳。在雒阳城中暂居一宿,司马懿突然跑来跟是勋说:“昔董卓火烧雒阳,挟驾而西,石经尽遭毁弃。今天子既迁许昌,郑康成先生仕为大司农,郑门弟子并列五经博士,侍中何不上奏,请再立石经,以孚天下士人之望?”
这一路上,赵咨表现出了相当好学的一面,逮着什么问什么,上从朝廷动态、百官贤愚,下到夏侯渊所部骑兵的编组、武器、马镫,无不诚心求教。司马懿却一声不吭,光用眼睛瞧,用耳朵听,赵咨问什么,他也把脑袋凑过来,赵咨不问,他也不开口。这回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是勋搭话,是勋感到非常欣喜——司马仲达就是司马仲达,这个主意出得不坏啊。
司马懿所说的石经,史称“熹平石经”,乃是灵帝熹平四年,为了正定五经文字,方便太学授课,命人将五经并《公羊》、《论语》二传校订后刻石四十六块,竖立在雒阳太学门口——据说蔡邕就是主要的校订者和书写者。这年月还没有印刷术,文字传抄,多所讹误,所以有个官方的石刻定本,谁都可以去对照、抄写,也算是经学界的一大善举。只可惜,这工程花了六年的时候才始完成,然后在太学前面才竖了十二年就让董卓给毁了。原本的历史上,要等五十年以后,才在魏帝曹芳治下,刻定了第二代石经——史称“正始石经”。
是勋把历史给改变了,如今郑玄出仕,郑门弟子列任博士,太学重开,许下经学大兴,所以司马懿才提议,应该再搞一次校订经、传并且刻石的工程。是勋一琢磨,这是个很妙的主意啊,话说当年“熹平石经”刻的全是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今文对古文的强有力反扑,如今要是按照古刻定了石经,那古文的地位不就牢不可破了吗?今文还有死灰重燃的机会吗?
当下拍着司马懿的肩膀,连声鼓励:“仲达所言大善,待某还许,定当上奏天子,使成此事,亦不会忘了仲达建议之功。仲达高才,若有所思、所疑,尽可开口,毋须有何顾忌。”司马懿喏喏而退。
离开雒阳以后,一行人继续向西,前趋弘农郡。沿途仍然是一派萧条的景象,偶见农田,倒是金黄一片,麦浪飘香。赵咨就问了:“朝廷何不大力经营河南?”是勋点头答道:“且待关中平定,必要恢复太平旧貌。”他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可一直瞟着田里那些麦子,并且下令道:“暂缓前行。”
就此突然间把速度给降了下来,走走停停,骑兵行军,倒还没有步兵走得快。赵咨多次询问,是勋只是捻须微笑不语。当日从许昌而趋五社津,三百里路用了不到两日;从五社津而趋函谷关,二百里路一日有余;可是从函谷关走到陕县附近,亦三百里,却整整花了七天,然后在县城内又连歇了四晚。
直到九月八日,是勋早晨起来,便有出城哨探的军士来报:“城外麦已割尽矣。”是勋大喜,急召鲁肃过来:“正其时也,我等这便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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