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了些香烛,又那样空旷,在腊月的夜晚还是挺冷的。
他往手心里呵着气,听见远处报时的钟声响了十一下。
等到下次敲钟的时候,就是新的一年了啊……正这样百无聊赖地想着,那个衣着狼狈的和尚就忽然闯了进来。
“哇~香!真是香!”
和尚看着供桌上的食物两眼发光,如饿狼般扑过去大快朵颐。
杪冬疑惑了一下他是怎么进的守备森严的祠堂,又疑惑了一下这么大的动静为何没有惊动门外的守卫。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扇好像在和尚进来后自己关起来的大门,然后就将这些疑惑丢到一边去。
杪冬低下头,伸出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画出一个“素”字,然后又写“母后”。
他歪歪脑袋,悄悄笑了笑,似乎在这些无聊的小动作中得到了天大的乐趣般,开始一遍遍地在地上写着“素”、“母后”,直到那和尚吃饱了凑到他面前来为止。
杪冬收起手指,默默地看着他。那和尚瞥了眼案台上甫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嗤道:“这些木头能吃东西吗?死人能吃东西吗?真真是浪费!小娃儿,你说是不是?”
杪冬眨了下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和尚打了个饱嗝,故作深沉地感叹道:“你说,这生命是个什么东西?”
杪冬垂下眼眸。
他想起上一世放弃生命时惶然无措的自己,以及这一世看见和素一模一样的母后时难以言表的惊喜,悄悄弯了弯嘴角,低声自语道:“是一种奇迹。”
后来和尚消失了,剩下杪冬继续跪着,直到天明。
新年的第一天,杪冬因为偷吃贡品这样大不敬的罪名挨了顿板子。
他没有争辩,默默承受了,然后趴在周皇后安抚的怀抱里安安静静地笑着。
“一旬大师吃了供奉用的食物,害我挨了打,所以就以收我为徒当作补偿。”
青衣人很久都没说话,杪冬又趴回膝盖上,看着沾染着月光的青瓦发呆。
半晌,那人才略带涩哑地问:“那跟着一旬,杪冬都学到些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杪冬边在瓦片上划出些莫名其妙的符号,边淡淡地说,“我不够聪明,底子也不好,学了三年就只会轻功。”
“那个和尚只教了你三年?”
“是啊,”杪冬歪过头,朝青衣人笑了一下,“一旬大师说他在每个城市都只停留一旬,留下来教我三年,也是破戒了呢。”
“三年能学到什么?”青衣人冷声道,“这个师傅他当的也不算尽责。”
对于一个以云游四海为乐的花僧来说三年或许并不短,可是青衣人忽然记起那次杖责之后,太子一直高热不醒,好几次生命垂危,救过来之后又躺了两三个月才能下地行走。
虽然当时没把它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想到这些,青衣人怎么都觉得那个一旬所谓三年的补偿,亦不过尔尔。
他烦闷地喝了口酒,身边的杪冬却笑着说:“我也并不是很想学些什么东西。”
少年低着头,柔顺的黑发滑下去,垂在耳边,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子。他低声说:“不过一旬大师在这里的时候,在枫山的生活确实有趣得多。”
杪冬又沉默下来,青衣人放下酒杯,神色在清冷的月光下一瞬间无比复杂。他忽然伸手摸摸杪冬的头,道:“以后,我会常来。”
杪冬偏过头,露出一只眼睛盯着青衣人看,片刻之后,他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青衣人说想看日出,于是两个人都在枫山睡下了。
杪冬背对着青衣人躺在内侧,尽力贴着墙,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青衣人柔声说:“把手脚伸开,这样睡会不舒服。”杪冬却摇摇头。
他说:“冷。”
青衣人愣了一下,道:“现下还是八月。”
杪冬不答话,青衣人想起在黎县的客栈里,他也是这样死死地蜷缩在被子里,便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拥进怀里,轻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青衣人的动作很突然,杪冬吓了一跳,用力挣了挣,却总也挣不开。于是他僵硬着身体,背靠进青衣人怀里。
青衣人露出一抹略带得意的笑。
他一开始并不想这样坚持,只是少年凉凉的身体抱在臂弯里的感觉刚刚好,诱惑着他不愿放手。
青衣人叹口气,将下巴搭在他的脖根处,舒服地闭上眼,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夜色浓稠,最是光亮的窗户,杪冬也只看得到它模模糊糊的轮廓。
他静静感受着青衣人洒在脖根处的暖暖鼻息,咬了咬唇,半垂的眼眸里隐隐泛上些雾气。
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天还未亮两人就醒了。
杪冬坐在山顶的大树上等待日出,青衣人在树下练剑。
天渐渐亮开,淡淡的晨雾里银光闪闪,踢腿,跳跃,弯腰,旋转,青衣人挥剑的动作即华美又优雅,大气得就如舞蹈一般。
杪冬靠在树干上,摘了片树叶,随着他舞动的身姿吹出一段悠远空灵的旋律。
调子停下来的时候,青衣人已经站在他坐着的那截树枝上。
“想不想学?”青衣人问。
杪冬仔细考虑了一下,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学。
青衣人笑了。“还是学吧,”他抓起杪冬的手臂,“练结实点也好,你太瘦了。”
杪冬本想说练了剑也胖不起来,眼眸转了转,最终却点点头,说了句好。
第10章
皇城里众官员纷纷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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