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闻了闻茶香,道:“刘主任,刘坤是不是在中药批发市场有门市,我今天去转了转,里面价钱很高。现在‘非典’时期,哄抬物价要受处罚。”
刘莉是聪明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出了门,她立马开车朝家里赶去,准备找刘井上。
两杯清茶,给茶室留了淡淡香气。
在封闭空间里,洪昂将伪装脱掉,将头靠在椅子上,长长叹息一声:“谁知道打了一辈子狼,从来没有受过伤,今天居然被党内警告,没有想到!”
侯卫东安慰道:“老领导一直在狠抓政法系统防非工作,所做的工作有目共睹,只不过‘非典’工作有偶然性,防得再严密,都有可能中招,这里面有运气的成分。”
洪昂是长于搞阴谋的人,自然知道什么叫做大势,当前防非工作就是不可阻挡的大势,他偏偏就是在防非工作中出了问题。他靠着椅子,道:“刚听到受到党内警告时,心里有不服,也有面子问题,还有前途问题。政法系统是一个大摊子,公检法司、综合治理在防非工作中各有各的重点,还要打击犯罪,维护稳定。这一段时间对自我进行评价,工作抓得挺紧,也没有什么差错。至于联系成津方面,成津毕竟有一套完整的机构,主要责任在他们身上,我去过两次,也还算尽责。这是我刚受到党内警告处分时的真实想法。”
“现在想起来,不管怎么说,市委先制定规则,我被处分是在规则之内,就得服输。其次,只要出了错,就说明工作中存在疏漏。”
侯卫东欠了欠身,道:“4月初,成津那位妇女在广州一家医院陪护患病的丈夫时,这家医院已经有两名患者感染了‘非典’,其中一人死亡。而这家医院在这位妇女出院返回沙州时,既没有通知她本人到当地医院做检查,也没有将有关信息反馈给沙州市有关部门,这算是出来的原因之一。把板子完全打在沙州干部身上,不公平。”
洪昂摆了摆手,道:“其他省的事情我们追究不了,不提也罢。这位妇女返回沙州后,很快出现发烧症状,先到成津住所附近诊所输液,后到县医院治疗,再到沙州市就诊,直至确定为‘非典’病人,这么多环节都漏掉,确实是排查不力。若是两兄弟当真引起成津甚至沙州疫情传播,则罪不可恕。从这个角度来说,撤职查办,记大过,都不算过分手段。”
按照常理,侯卫东在成津是走麦城的,此时成津主要领导被处分,分管领导被撤职,他作为防非办主任,完全可以落井下石再踩上两脚。只是,他此时已经是沙州市副市长,成津原来的同事只能看着自己高飞的翅膀,所以他没有兴趣“报复”。在处理成津事件时,他将“曾昭强”因素完全抛在脑后,所提建议都很中肯。
实事求是的做法才是成熟男人应该做的事,心胸狭小,睚眦必报,往往会增加不必要的敌人。
而经过此事,曾昭强在主要领导面前的形象受到了影响,加上他年龄不算小了,上升的空间基本上被完全封闭。
侯卫东道:“‘非典’如果比作一场战役,这才开始,说不定哪天我也会中弹例下,‘非典’既复杂又有不可测因素,谁都有可能出事。杨想也挺可笑,我们制度上也有毛病,事情做得多了,做错概率就高,如此下去大家都不愿意做事,求平安,求稳定,混日子,这在如今还真是一个大问题。在最基层公务员队伍中,大家拿的钱差不多,谁多做事谁出错,弄得大家遇到事情就偷奸耍滑。基层干部积极性调动不起来,领导在台上吼得声嘶力竭,底下的干部似动非动,似听非听。”
洪昂道:“你说的是基层组织建设的大问题,一句话两句话扯不清楚。说实在话,我现在最关注的是我的前途。”
侯卫东有些意外,道:“就是一个党内警告,不至于有太大影响。”
“警告处分,迟早会取消,我想的是另一个方向的事。”洪昂狠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似乎在作着艰难的决定。
“几年前,我作为周少省长的左膀右臂,前途一片光明。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市委常委、政法委书 记对于几百万沙州人来说是很高的职务,全市这么多公务员只有极少数能走到相似位置。从这一点来说,我应该满足。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的仕途确实在走下坡路。反复思考仕途走下坡路的原来,不是因为我工作能力不够,也不是因为我不够敬业,更不是因为我做了错事,原因很简单,是换了老板。细细想来,我们努力的主要目的是取悦领导,这其实是非常悲哀的事。”
长期以来,洪昂都是以睿智沉稳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极少像今天这样直抒胸臆。
侯卫东和洪昂是公认的周昌全的左膀右臂,在当时,侯卫东只是秘书,洪昂职务更 高一些,已经进入了市委核心。如今两人都是副厅级领导干部,洪昂仍然是市委常委,并没有离开最核心的决策层。只是两人心态不一样,侯卫东在不断进步,洪昂一直在原地踏步。
“侯卫东有意让洪昂排遣心中不快,专心当听众。
“这其实是变相的人身依附关系,想通了这一点,我突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心中有破灭感和空虚感。洪昂抱着胳膊在茶室里走来走去,继续道:“这种感觉很真实,也很强烈,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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