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振邦走在华亭县城里,脚下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着不上力,每一步都踩得极重。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作奸犯科的一天。然而一切都有命数,自己固然不愿作奸犯科,但是无形之手却将他一步步推到了如今的境地。
之前舒振邦也是想去考个文凭,混进仁寿堂吃碗好饭。谁知道文凭是拿到了,却是个最下等的。若是早两年,这也足以进仁寿堂了,可惜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平民子弟都不肯好好念科举,但凡读了几年的人,便想考文凭进徐家的产业,图个高薪厚币的日子。舒振邦真是替他们不值科举出来当官多好啊!拼死拼活当个伙计?
更可恶的是这些人还要去学什么数理化,那是高等文凭必考的。舒振邦没法说服家里人脱工去读,只好望而兴叹。
原本生活就是如此平淡,舒振邦也渐渐接受了天命给人撑船。他家世代给人撑船,有什么理由到了他这一辈就能例外呢?果然读改命就不该是穷人该奢望的。舒振邦如此想着,但是每每看到趾高气昂的仁寿堂伙计,还是难免流出一股怨气。
直到有一天,一个跟着牛大力在郡城厮混的喇虎到了朱里。两年不见,这个曾经一同玩耍的小伙伴竟然达了,簇新的棉布罩衫下面竟还穿了一件绸缎做的中衣。
“来,你摸摸,可滑了!”小伙伴拉了舒振邦的手,让他小心地在自己绸缎中衣的袖口摸了摸。看
这穿在身上,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舒振邦体会着指尖传来的滑腻,神情恍惚。
小伙伴突然拍开了舒振邦的手:“你这是要把它磨破啊!”
舒振邦油然升起一股羞愧,连忙低下头,讪讪缩手。
小伙伴检查了一番袖口,确定没有被舒振邦的粗手磨破,方才道:“你也是识字的,怎生混成了这般模样?啧啧,看看你这身衣裳。当年它刚做出来的时候,咱们还拖着鼻涕满地跑呢吧!”
舒振邦羞愧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这衣裳的确上年纪了,那是某一年的过年母亲给父亲做的。父亲穿了传给哥哥,哥哥穿了又传给他。江南人家好颜面。表面不怎么见补丁,内里却已经层层叠叠打了不知道多少个。
“要不然跟我走吧。托牛家哥哥的福,我如今也管着两条街,手下正缺可靠的人。”他道。
朱里也就才两条街罢了。
舒振邦眼前一亮,好像一扇新天地的大门在朝他徐徐打开。那片天地里。有锦衣玉食,还有胭脂粉头。不过常年的“穷人家”教育还是叫他心中生出一丝清明:跟他去了,那可要做不正派的事了!
穷不丢人,不走正道才丢人。
舒振邦心中闪过父亲说过的话。可是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凭着不走正道才能有这般出息。
舒振邦垂下头,脑中乱哄哄就更和尚道士一同开了水6道场似的。小伙伴催道:“这事有什么好想的?咱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跟你家撑船什么不同?”
“这终究不是正道”舒振邦怯怯道。他说完自己都有些觉得丢人,这个小伙伴当初还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了,如今走歪路竟然走到他前面去了,像个老大似的要给他寻个出息。
“你还想去考个状元?”小伙伴嘲笑道。
“我是想过”舒振邦蠕动嘴唇:“但就算考不上状元。也不能走歪道吧”
小伙伴冷笑一声:“你管他正道歪道,能吃饱穿暖就是王道!”他又道:“你连件体面些的衣裳都没有,吃口肉还要看人脸色,在这儿说什么正道歪道,真是笑死人!莫非你还要去当卫道士?”
这话就跟尖刀似的扎在舒振邦心口,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世人笑贫不笑娼,居陋巷,一瓢饮的固穷君子虽说还受人尊敬,但是一个船老大的儿子难道与君子也能挂上边?舒振邦突然觉得自己成了读读傻了的迂夫子,似乎因为识几个字。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我可以跟你走!”舒振邦一咬牙,又坚决地说:“不过作奸犯科的事,我可不干。”
小伙伴嘲笑道:“哪有那么多作奸犯科的事可做?再说了,你觉得你能做些什么坏事?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不是我小看你。恐怕借你十个胆子你也干不了。”
话虽不中听,舒振邦却还是松了口气。他这辈子头一不告而别,跟着小伙伴去了郡城。果然过上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左拥右抱的好日子,也因此结识了更多的同道中人。都是讲义气的好汉子。
跟着这些义气汉子,舒振邦从来不担心没人会钞。因为没钱,他也渐渐开始为这些好朋友好兄弟拔拳助阵,以获取自己在小圈子里的地位。就这么醉生梦死的过了不知多少日子,舒振邦跟兄弟们的感情益牢固,终于从一位好哥哥手里接过了一罐火油。
“你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给你开门。砸了这罐子,用火绒一点,你就可以来了。谁都不会知道是你干的。”一众好哥哥说道。
舒振邦这才现,自己已经没有头路可走了。
这些好哥哥已经告诉了他,要烧的地方是升湖院鼎甲堂。如果自己不去,恐怕再没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如果去了,被抓住也是杀头的死罪吧舒振邦没读过大明律,但是杀人放火一向并举,可见是要偿命的。
“放心,这一路上的人都已经给咱们买通了。就算你真的倒霉被抓了,咱们弟兄一场,难道看你去死?”众哥哥开导他道。
舒振邦这才恢复了些许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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