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妮夫妇告别,找到那辆饰有塞维涅家纹章的马车,向马车走去。
车夫已为他开了门。雅各刚要登上马车,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见马车里已坐了一个人,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雅各认出了那身礼服。“莱格里斯先生。”他听到阿尔伯特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我记得您说想和我谈一谈。”
雅各和阿尔伯特坐在狭窄的马车里相对无言。这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雅各想,车厢里昏暗的光线和浑浊的空气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他感觉到阿尔伯特的目光,仿佛让他回到了在书房里那可怕的一晚。
雅各不安地原地挪了挪身子,阿尔伯特还在盯着他看,看得他头皮发麻。“呃……”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今天的事情,谢谢您。”
“没关系。”
“我明天一早就回家。”
“好的。”
“但我不可能原谅您,也不想和您做朋友。
“当然。”
“我没有向您要求过任何帮助,所以,请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我也没这个打算。”
两人又陷入了僵局。阿尔伯特似乎无意多讲什么话,雅各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事先想过自己要怎么面对阿尔伯特——他可以指着阿尔伯特大骂衣冠qín_shòu,可以为那天阿尔伯特的行为讨一个说法,但他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同样,他也可以和阿尔伯特探讨一下创作上的事情,但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心平气和地像平常人一样同阿尔伯特聊天了。
沉默了许久,雅各才喃喃说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这所有事情,您所做的每一件事。”雅各觉得自己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但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话,“我不能理解。您先捅我一刀,再对我施予了难以想象的恩情,您对我的作品冷嘲热讽,却又说我是……”雅各想到阿尔伯特刚才在舞会上对大家说的那席话,不由停了下来。
“天赋秉异的天才?”阿尔伯特接了下去,“因为您确实是天才。还有,我从未对您的作品冷嘲热讽,我所提的意见都是真心话。”
“无论如何,如果您以为这样就可以补偿我,让我忘记您的真实嘴脸,那您就大错特错了。”
“我不是为了补偿。”
“那是为什么?”
因为您的才华让我战栗,阿尔伯特在心中暗想,因为我嫉妒您可以有如此天才,因为我想摧毁您、占有您,但同时我又无法忍受您的才华被埋没被忽视,我要看您走上欧洲音乐的巅峰……我不知道这种欲`望名叫什么,也许我疯了,您的音乐、您的声音、您的笑容、您的手指和您的身体充斥着我的思想,快把我逼疯了。
但阿尔伯特没有把这些说出口,只是从雅各身上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谁知道呢。”
马车里又安静下来,只有马的脚步声和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雅各找不到什么新话题,而阿尔伯特也无意多聊。就这么僵持了一阵,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先下车的雅各惊讶地看到阿尔伯特家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其中一辆甚至比阿尔伯特的更大更豪华,上面也饰有塞维涅家的纹章。
他回头去看阿尔伯特,发现对方垂在两边的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我很抱歉,”阿尔伯特破天荒地说,这还是雅各第一次听到他道歉,“这不会是个太平的夜晚。”
两人走进阿尔伯特的府邸时,这间本来有些空荡荡的房子已成了另一副模样。佣人们急匆匆地上下楼梯,搬动家具,威廉则穿梭其中发号施令。雅各注意到客厅里摆着好几个大箱子,大概猜到了来者何人。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到阿尔伯特,立刻加快脚步,伸出双臂拥抱他。阿尔伯特纹丝不动,只是冷淡地叫了声:“父亲。”
“我们刚从美国回来,本想直接回庄园去的,但时间太晚,还是决定在巴黎歇歇脚,明天再动身。”塞维涅伯爵说道,“轮船提前到达,没来得及通知你。”
接着伯爵转向了雅各,正要开口,雅各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阿尔伯特,你的这位朋友是谁啊?”
一个棕发青年走上前来,熟络地揽住阿尔伯特的肩膀,一脸玩味地上下打量着雅各。阿尔伯特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动:“弗朗索瓦。”
雅各被弗朗索瓦看得很不舒服。弗朗索瓦和阿尔伯特长得有点像,同样是身材挺拔、棕发黑眼、棱角分明,但弗朗索瓦微微发福,看上去更年长一些,而且他的眼神在犀利之外还多了几分残酷和轻蔑。这也许就是阿尔伯特的哥哥了。
“没想到你会让这种人住到家里,”弗朗索瓦责备道,“底楼的客房就是为他准备的吧?”
雅各不明白“这种人”是什么意思,但阿尔伯特立刻就明白了,立刻答道:“他只是个朋友,名叫雅各?莱格里斯,音乐家。有点事情所以在这里暂住,明天就会搬走。”
“我明白。你不必顾忌我们的,没必要我们一来就赶你的这位‘朋友’走。我可爱的弟弟啊,你真以为你十几年来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弗朗索瓦给了他个暧昧不清的眼神,凑过去耳语道,“不过弟弟,当心点,父亲可是决心撮合你和杜波瓦家小姐啊。”
“我可没听说过。”阿尔伯特被他说得莫名其妙。
弗朗索瓦呵呵笑着,上了楼梯。雅各仍有点困惑不解,但听弗朗索瓦那轻佻的口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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