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端起酒盏,饮尽了一杯。拿起酒壶还要再斟,却被云璃一手按住。
云璃终於还是按耐不住,微感恼怒地道:
“皇上!臣两个月前接到消息,说您遇刺重伤昏迷不醒。臣带著神殿最珍贵的药材日夜兼程赶至京畿,却听闻皇上已经南下去了战场。臣又马不停蹄地赶至边关,徐相却说皇上暂时行踪不明,正在微服私访。臣在边关焦急的等了半个月,才知您近日要到边关督战,今日抵达昆山行宫。臣赶著三日前到达,一直在这里等您。刚才见您下马,气虚微浮,脸色不佳,眉间青气隐动,显是有伤在身。刚才臣已经去问过福大人,知道您旧伤复发已有一段时间。您、
您身为一国之君,怎麽能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您这样做,不仅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也对不起早已仙逝的先皇!”
云璃心中的忧虑不满焦急担心等多种情绪早已压抑多时,此时一古脑的迸发出来,语气急切严厉,倒把云珂骇了一跳。
发泄完心中不满,见皇上呆呆地注视著自己,云璃也惊觉自己刚才的行为过於莽撞,似乎於君臣之礼有所不妥。连忙站起身来,恢复冷静道:
“臣言语鲁莽,请皇上降罪。”
云珂摇摇头,伸手拉住他:
“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俩,不必如此多礼。”
云璃闻言,心中一跳。记得十一年前,皇上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看著云珂温柔慈爱的目光,心里不禁有些酸涩。
拉他重新坐下,云珂给他也斟满了一杯。举起自己的酒盏,闻著醇酒浓香,流逾著琥珀般的色泽,对云璃微微一笑:
“云璃,知道这是什麽酒吗?”
云璃疑惑不解,轻声回道:
“是百泽内海进贡的龙涎留香。”
“不错。这是朕最喜欢的酒,也是父皇最喜爱的。”转动著酒盏,云珂轻叹口气,“朕十四登基,至今已有十一年。浩瀚神殿每年进贡此酒百坛之多,可是朕到今日,却最多只饮过三坛。云璃,你知道这是为什麽吗?”
云璃闻言,心中轻颤。
云珂见他神情,知道他已经了然,却仍然自问自答般轻声道:“因为朕若要保命,就要禁酒、禁情、禁色!”
说著,一杯饮尽了醇酒。苦笑道:
“虽然未必需要做到完全禁忌,但是这麽多年来,朕压抑性情,淡泊情爱,连自己最喜爱的美酒都不能尽情的享用,你以为是为了什麽?就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为了不负父皇所托!”
云璃静默半晌,轻声道:
“臣刚才言语鲁莽,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云珂见云璃仍像以前般淡然有礼,丝毫不逾矩君臣界线,心下微感失望,也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正要伸手再斟一杯,却见云璃抢先一步,取过了酒壶,慢慢为他斟满。
放下酒壶,云璃举起自己那杯酒盏,对皇上淡淡一笑:
“臣向皇上赔罪,自罚一杯!”说著一仰头,饮得干净。
云珂心下释然。
二人虽然从小分离,身份有别,感情疏离,但是兄弟情谊,却好像是怎样也抹不灭的。
32
凝视著窗外瓢泼的大雨,云珂皱紧眉头。
福气端著药进来,正看见皇上一脸忧色地望著屋外的雨势,不仅心下暗叹。
福气是自皇上登基以後才调到身边伺候的,对皇上从前与昭阳侯的事情并不十分清楚。
他一直觉得皇上是位像水一般的男子。在朝堂上,是浩瀚无边的海水,无论暗里多少激流涌动,面上却总能保持风平浪静。在朝堂下,又变成一池清湖,明亮柔和,散发著宁静之色。
一直以为皇上的性子总是那麽温温淡淡的,好似从未有过大喜大悲。以前有个怜惜,使皇上的一湖清水断了一个口,涓涓溪流缓缓溢出,虽浅薄清淡,却舒心弥久。但是现在回来个昭阳侯,却好似在皇上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了阵阵狂风,波涛汹涌,终於冲破了缺口,使静逸许久的湖水如洪水潮涌般决堤而出。这才使人豁然发觉,原来皇上平静温和的性子下,竟隐藏著如此丰沛的情感。
“主子,该喝药了。”
云珂看著福气手中黑漆漆的药碗,撇了下嘴角,拿起来慢慢喝了。没想到自己终於又有这当回药罐子的一天了。
虽然为了捉拿刺客与内奸,已经仔仔细细地安排妥当,但是若不付出点代价,又怎麽能让对方上当呢。自己假借巡城之机,捱了刺客一掌,装得伤势严重,引蛇出洞,费了几日功夫,终於将潜藏在皇城上下多年的数名内奸一举拿下。可是那一掌虽然早有准备,伤势不重,却还是引发出了多年前的旧疾。
当年成人礼上遇刺,敌人一剑穿透胸脉。虽然保下命来,却已经伤及肺腑。当时众多太医束手无措,连九转金针都不曾施用,就是因为伤势太过沈重,施针只会耗去自己最後的力量,只怕回光返照後就要早早归西了。所以一直只靠著延命果和灵芝草为自己吊著一口气。自己醒来後,又不曾好好休息,国事家事丧事战事一齐袭来,身心交瘁,伤势愈重,久久不愈。那时又正是十四五岁的成长之龄,遇上这等祸事,早早地便掏空了底子,留下永久宿疾。只是好在自己乃一国之君,宫里灵丹妙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日後细心调养,慎动情欲,禁忌大喜大悲,这几年来到与常人无异了。渐渐地,自己也忘了前事。
可是自从夜儿回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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