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彝淡淡道:‘洛阳——步登北邙阪,遥望洛阳山。洛阳何寂寞,宫室尽烧焚。垣墙皆顿擗,荆棘上参天。不见旧耆老,但睹新少年。侧足无行径,荒畴不复田。游子久不归,不识陌与阡。中野何萧条,千里无人烟。念我平常居,气结不能言。‘
别人听了也还罢了,只道是秦彝怀念故土,他们都知道秦彝是洛阳人,李贽却是听得入神,忍不住道:‘洛阳果然已经如此荒芜么?‘
秦彝也不作声,只是默默饮了一杯酒,李贽叹息道:‘洛阳乃百战之地,多年兵祸连绵,致令民生凋敝,我当进言,请父皇重修洛阳才是。‘
李安听了不满,心道,何用你多嘴,我难道不知道进谏父皇么,若非你和我争夺帝位,我早就用心处理政务了。心中这样想,面上却不露神色。
接下来按照官职身份,却是轮到夏侯沅峰,他微笑道:‘西湖——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处泛归舟。白苹红蓼西风里,一色湖光万顷秋。‘
旁人都道夏侯选的诗文优雅,我却是淡淡一笑,这人心机深沉,机巧灵变,就连吟诗也不忘遮掩性情。若非那日他上门承认救走毒手邪心一事,我怕也看不穿此人面目呢,也会只当他是个fēng_liú公子呢。
接下来,鲁敬忠道:‘长沙——三年谪宦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他念得抑扬顿挫,目光却斜到我身上,除了不通诗文的荆迟、司马雄之外,人人都露出尴尬的神色,谁都知道鲁敬忠是在讥讽我,指我纵然才高八斗,也没有明主赏识,自然在他心里雍王是不可能成为皇帝的,而且贾宜因梁王胜坠马之死而自伤为傅无状,哭泣而死,鲁敬忠词意歹毒,竟是诅咒我这个楚客也会失去辅佐的雍王,我便是另外一个贾宜,贾宜三十三岁而死,看来鲁敬忠也不会让我活过那个岁数呢。
雍王眼中闪过一丝深恶痛绝的寒光,他倒不是恼恨鲁敬忠诅咒自己,既然身为敌人,别说是诅咒,就是挥刀杀向自己也无可厚非,但是鲁敬忠诅咒江哲早亡却让他心中怒火汹涌,因为江哲自从遇刺之后,身体十分羸弱,他经常担心我会病故,所以特别气愤鲁敬忠的行为。他正要发作,我却已经笑道:‘鲁少傅说得好,哲也十分欣赏贾宜,若是有机会去长沙,定要去瞻仰他的故居呢?这一杯江某也相陪少傅。‘说罢,我饮下了杯中酒液,苍白的面容上顿时泛起血色,小顺子定定的看了鲁敬忠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鲁敬忠心中略略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般无礼,但是自从此人进了雍王府,他总觉得自己用计不再一帆风顺,心中久已郁闷,此番忍不住讥讽江哲,一半是泄愤,另一半却是因为他颇通医术,见江哲体弱气虚,倒希望将他气死呢。
韦膺见气氛不好,便开口道:‘也该轮到我了,终南——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他说完便饮了一杯,这么一打岔,气氛有些好转。我心想,这韦膺果然是丞相家教,不愧是韦相之子,这首诗秀雅清新,只可惜终究是不脱富贵荣华,终南捷径,天下皆知啊。
接下来该轮到几个将军了,他们除了长孙冀之外都是面有难色,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匆匆走进,是秦府的家将,他看了一眼座上众人,面有难色,走到秦彝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秦彝身躯一震,挥手斥退了家将。就在这时,几个不同势力的人几乎同时闯进校场,却是太子、雍王、齐王各自的侍卫,我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说的都是一件事情,就在方才,有人袭击了军部在渭水的军械库,烧毁了那里的所有军用补给,而且留下了标记,那标记是一匹南楚的小寒绢,素白如雪的寒绢之上,用鲜血写着‘锦绣盟‘三个大字。
一时间,太子、雍王和齐王都要起身告辞,李寒幽故作不知这个变故,起身道:‘别人要走也可以,总的等江大人行过酒令才行,江大人南楚才子,怎能这样就走。‘
我心知她设了圈套,我若是说喜欢南楚,她就会诬陷我不忘故国,我若是喜欢大雍,她又会讽刺我不念旧情,这我早就想明白了,所以听到她的指名,我只是淡淡道:‘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劳罄。流水传萧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哲曾闻洞庭君山湘妃祠,常有人听见夜半琴瑟,每思一见而不可得,今日以此作为酒令,不知可否。‘
李寒幽柳眉轻颦,江哲所选诗词,鬼气森森,却又意犹未尽,不可揣测,只得嗔怒道:‘江大人说得好。‘慢慢饮了少许酒液,虽然李寒幽每人只陪酒少许,但是秦府的烈酒醇厚无比,此刻她已经是面带红霞,更显得美丽绝伦,她这般轻颦浅嗔,更是美不胜收,就连急匆匆要去料理麻烦的太子、心中忧虑的雍王也不由失魂落魄。秦青更是愣在那里,眼中只剩下那个绝丽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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