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廷忠心不二,可为他挡千刀万箭;她深谙兵道,可为他谋划社稷江山,一样的作用。说来说去,她只是一枚棋子罢了,易宸暄骗她是为了她的利用价值,易宸璟改变态度也是一样,都为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天下,霸业,或者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权势地位,而她能做的就是随波逐流,耗尽心力求取一家平安。
付出感情在她身上的人,从来没存在过。
“如果,红绡公主是我害死的呢?”
薄唇轻启,宛若叹息的声音几不可闻,落入耳中却听得格外清晰。
若是几个月前易宸璟定会勃然大怒,不知为什么,这时却只觉得无以回应,假如红绡之死真的与白绮歌有关,他还能像那时一样干脆地恨她、残忍伤害让她生不如死吗?不让她为所犯罪孽遭受千倍百倍的惩罚,又如何对得起无辜冤死的红绡?
颓然放手,单薄身子传来的微香倏尔远去,短暂暖意消失无踪。
人间恩怨情谊繁杂,纵是未经历过也听过看过。白绮歌对此刻易宸璟反应并不意外,毕竟红绡是他痴情数年的旧爱,天下皇权诱惑虽大,让他轻易放弃坚守多载的爱恨未免太难。
不着痕迹拉开距离,白绮歌走到窗前,外面天色已经大黑,心里、身上也疲倦得很。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也许梦里不会有敛尘轩,不会有遥国,不会有那场害得她和白家身败名裂的婚约,不会有隐约看得见真相却没有勇气揭开的谜题。
也不会有易宸璟。
“去哪里?”冷风从门缝钻进吹得手心一片冰凉,易宸璟缓过神,正见门口有些嶙峋的身影。
“回去休息。”
快步走到白绮歌身前关上门,易宸璟沉下眼睑:“戚氏在你房里住着,你去哪里休息?夜深了,再折腾下人收拾空房容易惊动娘亲,问起来不好解释。正好我要彻夜书写出征奏请,今晚你就在这里睡,明早一起去给娘亲请安,也省得娘亲总怪我不眷妻妾。”
“面子上的功夫做来何用?”
白绮歌本想拒绝,转念想想易宸璟说的也没错,万一惊动了敬妃问起缘由,只怕私藏戚夫人一事暴露不说,还会牵扯出更多枝节。回身坐在榻上沉吟少顷,在易宸璟注视下,白绮歌又站了起来,径自走到书案一侧将屏风拉至床榻前面。
易宸璟茫然:“这是干什么?”
“不想看见你。”仅此一句后再无声响。
无可奈何一声哑笑,白绮歌时不时表现出来的稚气举动总让易宸璟意外再加意外,她那样倔强坚强的女人竟也有鲜为人知的一面,而这一面只有他才看得见,多多少少有些特别感油然而生。
轻手轻脚坐在书案前埋头正事,处理完已是深夜。
侧耳细听,屏风后传来安稳呼吸声,似是好梦。易宸璟悄悄绕过屏风,那张安睡的面容在昏暗灯光下看得不是太清,唯有不染杂尘的苍白异常显眼。
自从进了遥国皇宫,她瘦了很多。
“绮歌……”无意识低声轻唤,手指在青丝鬓间游移,抚过那道伤疤时,心底仿佛有丝抽痛。
经年多少回忆,转瞬都付红尘,只有她还在身边,却变了模样。当年亲密无间的三个人如今或是天人永隔或是两相猜疑,走过这么多恩恩怨怨,他还能像从前一样护着她吗?
小心翼翼翻出短笛握在手里,易宸璟不知道白绮歌会不会发现,既然忘记了过去,那么这短笛她也一定不会记得,不会在意。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是回遥国前红绡要的定情信物,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她都不忘带你一份。”拿过披风盖在白绮歌身上,总以冷硬面容示人的易宸璟浅笑如华,却赶不走落寞神情,“我确实比不上易宸暄,至少他还肯分一丝半点柔情蜜意给戚氏,而我……红绡走了,我再也不会娶任何人为妻,此生此世,孤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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