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他刚从雷克斯岛监狱里出来。十一年的刑期,按规定服满三分之二就可以出狱,所以实际上只蹲了七年零四个月——对此他丝毫不感觉有什么合算的,七年多的时间,足可以使许多东西灰飞烟灭,比如说积累的财富、帮派中的地位,以及那些曾经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漂亮妞儿们。
回想起那些血肉飞溅的厮杀——那是一段被称为“红蓝战争”的动荡时期,纽约的两大帮派瘸帮与血帮为抢夺地盘陷入了疯狂的混战。帮派大佬不但对外开火,派内联盟中的各股势力也冲突不休,其他一些小帮派则浑水摸鱼,从鏖战的两条白鲨嘴边争抢漏下的食物残渣。
这种大环境下,每个帮派成员体内的血液都像石油一样被点燃起来,夏尼尔也不例外。他所率领的血帮某堂口,与一个瘸帮分支大打出手,事件的导火索是对方一个成员朝他的女朋友之一吹口哨,叫了声“嗨,ch”,随即被他亲手捅了十一刀,于是个人恩怨很快就升级成为帮派斗殴。
其实这码子事儿很常见,帮派分子们基本把敲诈勒索、贩卖禁药和打架斗殴当成一日三餐。偏偏当时撞上f特警队联手打压黑帮势力,急需几个反面典型来杀鸡儆猴,夏尼尔非常倒霉地中选,成为标靶之一。两边拿钱的双重线人向警方出卖了他的行踪,他被fbi逮个正着。
为了脱罪,他花了数额惊人的费用聘请一位金牌律师,官司打了整整三年,末了却被告知,控告方是联邦政府,他除了认罪以外别无出路——联邦政府永远是对的,哪怕你是因为当时打酱油路过被误捕,只要上了法庭,就必须认罪,这是事关政府面子的原则问题。当然,至于认什么罪、判几年,你可以跟检控官和法官讨价还价,拿其他狐朋狗党做交易换刑期,也可以往正义女神雕像的秤盘里塞黄金,好使审判的天平歪向你这一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之,为了这场官司,夏尼尔花了大半积蓄,终于说服法院门口的正义女神像,把四十年的刑期缩短为十一年。官司期间,他在拘留中心待了三年,终审后又在雷克斯岛监狱继续把剩下的刑期蹲完,最后两袖清风地出狱了。
刚出狱的夏尼尔还抱着东山再起的念头,但事实证明,灾难与横财一样,总是接二连三地到来——他最心爱的二流歌手女友卷了剩下的几百万美金,跟双宿双栖;所率领的堂口被血帮其他势力吞并,当他刚出狱试图联系老部下时,险些被新老大绑起来扔下羊头湾;他向过去的朋友求助,可许多人的通讯方式已经失效,能找到的一些人混得也不比他强多少,顶多只能援助几张小面额钞票,而出人头地的那几个连他的面都不肯见。
时隔七年,整个世界都已物是人非。可监狱生活单调得模糊了时间概念,令他感觉一夜之间众叛亲离。
他愤怒、嫉恨、怨天尤人,进而挣扎、沮丧、筋疲力尽,物质条件的急剧匮乏和生活水平的迅速下降终于把他的关注点拉回到最原始也最实际的几项上——吃饱、穿暖、有地方住。这一切都需要钱,而他目前一无所有的,就是钱。
钱啊钱!不需要的时候堆在保险箱里像一叠叠草纸,真正需要时又真他妈的难赚!随便先找一份工作?加油站、快餐厅……不,他丢不起这个脸,过惯了由人服侍的生活,再回过头去服侍别人,他宁可杀了自己!
他走到街角的一台自动贩售机前,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口袋里仅剩的几枚硬币丢进去,换来一小罐咖啡。他十分珍惜地啜饮着曾经嗤之以鼻的罐装咖啡,茫然地盘算着未来的出路。
贩售机的玻璃柜面模糊地映出他的身影,精悍的高个儿、金褐色短发、狭长幽深的墨绿色眼睛。从前打扮得衣冠楚楚时是个相当有魅力的帅哥,如今落魄且不修边幅,魅力就打了折扣,但看上去仍在水准以上,只是一脸的苦大仇深,使得高耸的鼻梁与紧抿的薄唇透出一股子薄命相。
如果不想饿死街头,就必须接受现实,夏尼尔。他对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无声地发誓,哪怕是去偷去抢,也得想办法弄到第一笔钱,然后重头开始,再一次爬上该属于你的位置!
仿佛上帝听到了他内心的呐喊,大发善心地将一扇窗户开到了他面前——他忽然发现了自动贩售机后面墙壁上贴的一张广告单子,白底黑字很清楚地写着,某个环境保护机构招聘一批志愿者,前往异地参与“有一定风险性”的野生动物保护活动,为期三个月,期间包吃包住包路费,待遇优渥得令人不敢相信。
夏尼尔不是初出校门急于找工作的小年轻,他十分知道社会的污浊与人心险恶,抱着质疑的心态仔细地阅读了这份广告,推敲着词句中可能存在的陷阱,很快就找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广告中对于招聘者没有任何学历、资历与身体素质方面的要求,唯独强调了要具有“献身环保事业的精神”。怎么个“献身”法?该不会去与世隔绝的原始森林里当野人吧,夏尼尔自嘲地冷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还不如野人——至少他们不愁吃喝。
目光在薪酬上停留了许久,他把数字3末尾的四个零数来又数去,最终下定了决心——再苦再累反正只有三个月,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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