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块手榴弹碎片深深嵌入了血肉,割断了陶季的大腿动脉。这军医与阿历克赛也相熟,他知道这个亚洲男孩儿来军营是因为谁,看到这样几乎救不活的伤口,他讷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样?他怎样?”阿历克赛扶着瓷砖铺成的台面,有些不稳的站着。
军医沉默的把陶季的裤腿撕开,把伤口展露给阿历克赛看。阿力也懂点应急医术,看到那黑色弹片镶嵌的位置,腿一软脸色都变了,几乎要站不住。“怎么会……怎么会……”
“要取出弹片,但是我们这里没有输血的设备,我也没有血。很难治的,老大——八成是要死的。”军医低声说。说八成都算是安慰阿历克赛,基本救活的可能性是没有了,就算是伤在手术台上,这样的伤口和出血量也是个难题。
“你只要再拖一拖,很快直升机就来了——他们就会把陶季带走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红外线灯,我把它扔上房顶,直升机就会来了,就会把他带走了,你只要让他再挺一会儿,挺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行!”阿历克赛拿着另外一个红外线灯就要冲出去,老酒鬼连忙一身蛮劲拦住他。
“老大,你疯了么!他们派来的是武装直升机,根本不会降落,盘旋着打一会儿炮弹就走了!现在外面屋顶上都是人,你要是出事儿我们怎么办!”老酒鬼个子虽矮,力气却不小。“老大,我求你了,你别这么冲动!”
阿历克赛已经语无伦次了,他猛地把那个红外线灯往地上狠狠一摔,它却没摔碎,在满是碎石的地上滚了两圈,闪了闪。阿力站在台面旁边,紧紧地抓着陶季仅存的那只左手,弓下腰去,头伏在陶季胸口,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
陶季……陶季……
我们之间难道连两年都没有么?
“先止血!”但他终究没落下眼泪来,抿了抿嘴抬起头对军医说道:“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好了,我们就来把弹片拔出来,我帮你一起。”
“我来吧,老大。”老酒鬼要帮忙,阿历克赛却摇了摇头:“我自己来,我只信我自己。”
“那,老大,你压紧动脉近心端,就这儿,压紧了,拼了命的压,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按住他四肢,别让他乱动!”军医用绷带紧紧缠住伤口下面,拿着手术剪刀夹住弹片,猛然用力!
“啊啊啊啊!!”陶季猛然疼醒,他嘶哑的喊着抽搐着,拼命的蹬着腿挣扎着,阿力不去听这声音稚嫩的惨叫,不去回头看陶季痛苦的表情,他直直的盯着伤口,在弹片拔出的瞬间倒上了半包止血粉。那白色止血粉一遇血肉就冒泡,被血淹没,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陶季疼的拼了命的挣扎,几乎要喊破了喉咙,几个苏联汉子咬牙压紧他的腿,不让他乱动。
军医一看这样不行,咬牙低声道:“我要把断的血管给夹出来,然后尽量给他缝上,就算缝不上,也能多拖几个小时!”
“行。”阿历克赛喘着粗气点点头:“弄吧。”
“血管应该缩回了盆腔里,我尽量找。”军医说动手就动手,他叼着手术剪刀和镊子,把手指伸进陶季的伤口处,掰开血肉的开口,手指拼命往里挤,陶季痛的撕心裂肺的惨叫,连骂都不骂了,军医被伤口迸出的血喷了一脸,仍然拼命把手探入盆腔内,摸索着血管。陶季挣扎起来,几个汉子几乎压不住他,老酒鬼一使劲,陶季竟然挣扎间弄断了自己的腿骨。
“找到了!找到了!”军医连忙拔出血管的那一断,用镊子夹住,把及有弹性的血管扯出来,他刚要再去找另一端的血管缝合上,陶季疼的猛然朝上一弹,血管突然没夹住,缩回了一团血肉里,军医的脸色骤然变了。
“老大……不要再压了……”军医半天才困难的说道:“血管这次再缩回去,就藏进更深处了,根本再拿不出来了……”
阿历克赛愣了,却不撒手:“你再来试试,再来试试!”
“老大!”
“我叫你再来试一次!!”阿历克赛怒吼道。
“老大……”几个人都松开了手,阿历克赛还在低着头压着伤口,咬开了一袋止血粉往上倒,陶季疼得又是一抽,他连忙拍了拍陶季的手臂:“不疼,不疼……一会儿就好了。”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怎样都不回头,止血粉在伤口处凝结了一大团,他低着头自己拿绷带,默默缠紧了伤口。大家心里都沉甸甸说不出话来,军医刚要搭一把手,却看着两颗眼泪掉下来,砸在那绷带上。阿历克赛低着头,谁都看不见他的脸,却只看着眼泪不停地往下落,浸湿了绷带。
10年前抓不住战友的生命,这次连陶季的命也抓不住了么?
“阿力。”陶季声音沙哑的低低叫了他一声。“哎。”阿历克赛应道,却不敢回头,他几年都不曾哭过了,这次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阿力,你回过头来。”陶季还是以前那样带着蛮横的语气,阿力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话语,低着头回过头来。战友们默默散开,军医从包裹里拿出消炎挂瓶,给陶季吊上。药瓶斜挂在壁橱上,陶季的手脏脏的,几乎看不清血管。
“阿力,我是不是要死了。”陶季似乎也带上了哭腔。他莫名的胆怯起来,他不想再死一回了。
阿历克赛几乎从不撒谎,他选择了不回答,默默坐在陶季身边,握紧陶季的手腕,看着他。陶季睁开眼就看到了阿力的泪眼。“唔,你也会哭啊。”他极其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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