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彼此的眼神与表情就足以表达出最莽撞的冲突。而就在陆离以为事态即将进一步升级的时候,沈星择黑着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向门口,甩开珠帘夺门而去。
这场鸿门宴的主人走了,偌大的画舫里顿时只剩下陆离一人。四下里静得可怕,却也正因为这份寂静,给予了他缓冲的空间。
他的脸依旧火烫,烫到无法好好管理表情。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出去见人,于是缓缓走到了屏风后头,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蜷缩着身体,用双手抱住脑袋。
曾经在庭院里追逐过他的夕阳,此刻又穿过花窗在他身上投下一束金光。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昏暗的舞台上。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聚光灯下的他,冷酷地看着他此刻的丑态。
也许是沈星择走得太快了,刚刚那几句伤人的话根本没让陆离尝到报复的快感。各种来不及发泄的情绪,如今正在他的体内发酵增殖;可同时,他又觉得心里空空如也,仿佛一直都在无止境地往下坠落。
不知安静了有多久,他忽然听见耳边有声音——又轻又细,是他从未听过的、最懊恼无助的声音。
而当他发现这居然是他自己的声音时,眼泪已经从指缝间滴落在地板上了。
心如刀绞,也许是因为曾经主动追求他的沈星择,又主动甩掉了他;也许是因为他自作多情,失去了甩掉沈星择的先机。
又也许是因为不久的未来,在沈星择的身边终将出现另一个人,夺走来自沈星择的全部关爱和瞩目,成为沈星择生命中那唯一的一人。
这是陆离二十一年生命中,第一次品尝到极端挫败的滋味。
黄昏毕竟是短暂的。当夕阳彻底被黑暗所取代的时候,陆离终于抬起头来。
风干的眼泪让脸颊感觉紧绷,像是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可这种程度的伪装远远不够,他摸索着从背包里拿出帽子和围巾戴上,这才低着头往外走。
他推开门,庭院里的路灯凑巧亮了起来,也照亮了门廊下的那个人影。
是沈星择。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或者从未离开过?
陆离懒得去想答案。他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现在只想一口气尽快离开这个令他受辱的地方。
可是沈星择却堵住了门口,仿佛有话要说。
“小离——”
“……滚。”
陆离心里头尚有一星阴燃的余烬。他咬牙切齿地蹦完这一个字,忽然意识到该滚的明明就是自己。
他的眼角又湿润起来,再不说话,死死咬住牙关就要往外走。
但是沈星择依旧不让,甚至还伸手按住了陆离的心口,用力把人往门里头推。
可他却忘记了地上还有门槛——陆离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后退两步绊在门槛上,身体失去平衡朝后倒去,先是撞到了一旁架子上的弥勒佛,接着又压着屏风摔倒在了地上。
完全下意识地,陆离伸出左手想要撑住地面。可就在手掌与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腕处突然爆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喀啦”一声——
“陆离?陆离!陆大离!!”
高分贝的喊叫将陆离一下子唤醒过来。
他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硬板床上,眼前天光大亮,马蒙一手扒着床的护栏,一手正用力摇晃着他的左臂。
“起床了嘿大帅哥,别忘了今天是开学典礼!”
陆离急忙穿衣起床,匆忙洗漱完毕,跟着宿舍的弟兄们出了门。时间不早不晚,学生公寓的楼梯间里挤满了新生们。大家彼此之间还不熟悉,但都用满怀善意、渴望交流的眼神互相打量着。
出了学生公寓从西门进入校区,认识路的陆离很快成为了一小撮新生们的领头羊。他带领着大家抄表导楼前的近路来到了学校的大礼堂。
昨天下午学生处群发了通知短信,详细规定了开学典礼时各系新生们的座位顺序。陆离和马蒙几个人找到了表演系所在的那几排,挤进座位之后又忙着和前后左右招呼寒暄,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典礼差不多也就开始了。
天底下的学校,开学典礼恐怕都是一样的套路。趁着台上一个接着一个讲话发言的时候,陆离低下头,又回想起了没有做完的那个梦。
其实,那并不仅仅是一场梦,更是陆离脑海深处久未被翻动过的一段记忆。
这段冲突具体发生在大四第二学年的春天,陆离的跌倒导致了左手桡骨骨折,当时就被紧急送医。然而事件始作俑者的沈星择却并没有陪到最后——事实上,第二天一早,他就坐飞机去了美国。
骨折的手腕被打上了厚重的石膏,根据医嘱至少需要一个月的静养。这让陆离的经纪人十分恼火——她不得不为陆离推掉了几乎已经达成意向的一次电视剧演出。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那就是他与聚光之间种种不愉快的开端。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沈星择连续拨打过许多次越洋电话,但是气恼到极点的陆离却拒绝沟通,直接将他的号码丢进了黑名单。
每天早上,陆离都会点开黑名单看看拒接来电的数量增加了几个,直到半个月之后,这个数字彻底地静止了下来。
那也是陆离与沈星择之间,第一次决裂的全部经过。
回忆至此,陆离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
果然,昨天晚上不慎发出的那条消息,始终没有得到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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