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是否为了避嫌,替他婉拒了圣上的封赏,因此他至今还是个白身。
这四个人,要说柳凤集和王希平是顾相公的门人,和十二郎也曾义结金兰,还算得上是一家,卢少连则完全是局外人,自江州与柳王二人一晤,返京后一见着柳凤集,便老着脸凑过来混做一堆,然而居然也能和大家说得来,尤其是顾十二郎,现如今竟然不再一见他便挥着拳头赶人,卢小郎君着实很有些本事。
酒过三巡,王希平有些闷闷不乐地放下酒盏,道:“如今圣人和座主这样子,你们怎么看?”
卢少连将酒盏倒过来顶住下巴,伏在案上吃吃笑道:“怎样了?顾相公这样老,圣人瞧不上他的,你尽管放宽心罢。”
顾十二郎恶狠狠横他一眼,卢小郎君伸伸舌头,又笑着问道:“不说顽笑话,那么,希平在担心甚么呢?”
王希平道:“刚强易折,座主为人太过正直,本是好的,可是这样让圣人不断吃亏,总不是好事。”
顾十二郎冷笑道:“圣人若再不吃些亏,更要闹了,如今世道还不太平,哪里经得起他胡搞?父亲累死累活,难道不是为了他李家天下?他还要怎的?”
王希平摇头道:“这些,你晓得,我晓得,天下人都晓得,圣人自然也晓得,但圣人毕竟是圣人,怎么会一直容忍座主凌驾于他之上?”
卢少连接口道:“他不容忍,怎么办?和那些阉人一起努力扳倒顾相公?”说完,忍不住笑。
王希平也笑了:“话不是这么说,扳倒座主无异于自毁长城,圣人决计不会这样做的,但阉人乱政已久,如今座主靠雷霆手段压得他们不敢乱动,总有小人不满,在圣人耳边说座主的坏话,一来二去,若让圣人觉得座主专权,君臣之间便会生了嫌隙。”
顾十二郎轻轻叹息道:“这个眼下也没甚么更好的法子,让圣人临朝,他没这个本事,放他在后宫享乐,便只有阉人宫女陪伴其左右,难道为防小人中伤,还要让你我去讨好那些宦佞不成?”
王希平忽然抬头望向柳凤集,见他微微低头品酒,神色怡然自得,竟情态恍似身在林中,周遭溪泉流淌,木叶飘香,一派出世之姿。王希平忍不住问道:“子羽,你怎么看?”
柳凤集闻言一笑,放下酒盏,抬头微笑着问道:“圣人与座主之间的矛盾,总要有一方改变才能化解,我们做甚么,可以令其一方有所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下走,唐代男性的一种谦称。)
(留后,唐安史之乱后,节度使不服朝命,遇事或年老不能任事,常以子弟或亲信代行职务,称节度留后或观察留后。亦有士卒自推留后,事后强迫朝廷补行任命为正式节度使或观察使。朝廷有时予以承认,随后即正授节度使;有时不予承认,另授节度使,往往导致战争。)
(“文武将吏,擅自署置,贡赋不入于朝廷。虽称藩臣,实非王臣也。”——出自旧唐书。)
(泾原兵变在历史上确有其事,安史之乱以后,藩镇割据,不听中央指挥,德宗不爽,登基之后雄心勃勃要削藩,结果在奉天被乱兵围住,又饿又害怕,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后来终于得邠宁节度使李怀光以及神策军也就是禁军救下来,后来这个倒霉的德宗又李怀光给折腾得也谋反了,千辛万苦才将之平定,朝廷因此元气大伤,从此德宗不敢再提削藩的事情。显然真实的泾原兵变具体过程和本文不大一样,诸位看官别深究。)
(顾相公和皇帝的对话其实是照搬宋神宗和其门下侍郞章惇的一段对答,私以为解气得很痛快得很,所以一直想找个弱鸡皇帝,也这么和他说说。)
(那首“公主当年欲占春”的诗是韩愈写的《游太平公主山庄》,韩愈确实做过监察御史,也确实被贬黜过。其实韩愈和柳宗元交情挺深,柳宗元因永贞革新失败被贬,韩愈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确对柳宗元表示同情,文人骨头很硬。韩愈与柳宗元倡导古文运动,并称韩柳,从此古代文言文摒弃骈四俪六的格式,变成了一般人能看懂的东西,至少让我在语文考试中受益匪浅。苏轼在《潮州韩文公庙碑》里称赞韩愈“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韩愈的的确确是个奇人,不过在我这个故事里不想写他了,约略提这么一笔便罢。)
(故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将者,死官也,故不得巳而用之。——出自《尉缭子》)
☆、第五章初见
第五章初见
此言一出,举座一片死寂,片刻后,卢小郎君笑起来:“子羽这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咱们这等凡人还是乖乖看着罢。”
王希平蹙眉反对道:“为人臣子弟子的,怎可以甚么都不做。”
卢少连笑着问道:“哦?你这么说,定是试过甚么了,却说来听听?”
王希平叹口气,看看十二郎,十二郎微微苦笑,答道:“希平劝谏过父亲,对圣人要留情面,不要管束的那样严,毕竟圣人如今已不是当年在座主跟前读书的孩子了,且事事专断,大权独揽,天下人定会说父亲专权。父亲回答:‘我无愧于天,无愧于社稷,无愧于所学,足矣。’我明白父亲,一旦社稷安稳,他绝不会恋栈权势,只是如今大局未定,外有藩镇,内有宦佞,上有宗亲,下有百官,他若不竭力控制根本,却哪里放心?”
卢少连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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