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却不是家。
“那你的家呢?”温雅臣好奇,“你的父母兄弟在哪儿?”
“若是有家人,那我就不会在这儿。”叶青羽的表情很柔和,看着榻边的温雅臣,如同看着不谙世事的孩童。多好,有祖母垂怜,有母亲疼爱,有姊妹相护,父亲纵然严厉,却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烦扰种种,总好过被弃置一旁不闻不问。
“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那时我还不记事。父亲不喜欢我,也不愿看见我。我不想惹他生气,长大后,就搬到了这里。所幸,虽然他不认我,但是衣食用度却还定时送来。所以倒也没什么可以担忧的。”
“毕竟,比起城外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能身为他的儿子,我已算是福泽深厚,不该再有什么抱怨了。”不能再有奢望。踏进这个远离尘世的院子就意味着一辈子的离群索居,一辈子的不见天日,一辈子的孤单寂寞。不能光明正大地立于人前,不能毫无芥蒂地结朋交友,不能潇洒磊落与萍水相逢的路人把酒言欢及至互通家世名讳。不能去应试,不能上朝堂,不能指点江山,不能建功立业,不能救黎民于水火,不能扶社稷于危难,即便他是如此渴望、如此心切。不能,什么都不能,“不能就不能吧,就这样吧。”
原以为一生就这样了,谁曾想,却遇到了他。遥遥看向神色比自己更为哀戚的温雅臣,叶青羽无声地笑开。
暗夜寂寂,烛影昏昏。暗淡的烛光只照见他半边脸庞,温雅臣仰起头,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嘴角,以及被烛火晕染得模糊的眼睛。从他复杂的目光中,温雅臣读到了羡慕与惋惜。
按捺不住想要伸出手去,举起烛台靠近他,好好看他那被隐在黑暗中的另半边表情,温雅臣觉得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头,想要开口说话,却听叶青羽续道:“其实也还好,多多少少也有几个朋友。”
温雅臣竖起耳朵听,叶青羽好笑地望着他绷紧的脸:“你,还有唐兄。”
“今天来看你那个?”
叶青羽讶异:“你怎么知道?”
温雅臣莫名觉得有些不高兴,拉起被子,闷声闷气说道:“在巷子里遇见了。”
还被狠狠瞪了一眼,虽说后来他也立即瞪了回去,还是拉着温荣一起:“唐无惑,我爹总念叨他。”
年龄相仿,门第相当,又都是将门之子,从小人们没少把他俩拉在一起对比。唐无惑稳重,他轻浮。唐无惑勤恳刻苦,他卖弄聪明。唐无惑文武双全,他写两个大字还像狗刨。这些年倒是被比得少了,一来是因为唐无惑离京戍边去了,二来是因为差得太多,都没法比了。
“你怎么认识他?”温雅臣闷闷不乐地咬着被角。
叶青羽坦然回答:“我夜里出去遇见歹人,他恰巧路过救了我。”
“哼……”不敢太大声惊动了陷进思绪里的叶青羽,温雅臣越发用力地咬着被角。如果叶青羽也拿唐无惑和他比……心中越发气恼,不自觉生出几分沮丧,“你夜里出去干什么?”
说来,两人相遇时,也是他在夜里捡到了醉倒在路边的自己。温雅臣狐疑。
“这……”叶青羽却语塞了,迟疑了许久,方回答道,“我……想出门看看。”
不能在白天上街,即使明明知道不会遇见父亲,这世上知道自己存在的人也几乎没有。但是还是要小心,若是生出是非,于他保不齐就是一场泼天大祸。他不愿触怒父亲,也不愿再面对父亲看到自己时的陌生眼神与震怒面孔。可是,仍然想看看,看看除了那座府邸与这座小院外的世界,看看那些自己永远只能远观不能亲近的世人,看看秋伯口中诉说的繁华长街与书中描绘的喧嚣红尘。即便是站在漆黑的暗巷里,仰望着巷外的衣香鬓影,依旧会产生生而为人的感悟,叶青羽就不再只是照镜坊里一个默默无声的影子。所以,他常在夜里出门。
“因为有时候会睡不着。”种种复杂心思纠结成团却无处言说,最终,脱口而出的仍是如此简单的答案。
许久,温雅臣没有出声。就在叶青羽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将军府没心没肺没脑子的败家子倏然坐起身。摇晃的灯影下,他半跪在叶青羽的床榻前,慢慢执起他放在被外的手。
小指勾着小指,温雅臣的脸上不见一丝玩笑。他凝望着叶青羽的眼睛,口气郑重,一字一句:“以后再也不会了。因为,我会陪着你。”
又是这样柔情似水的语气与面容,叫人心旌荡漾难以抗拒。叶青羽任由他牵着手,怔忡无语。
烛火朦胧,月华倾泄。温雅臣抬膝再进一步,俊俏精致的面孔靠得不能更近,流光如墨的眼瞳中倒映着羞赧失语的叶青羽:“青羽,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同你一起。你替我做几篇功课吧,我爹要考我的学问。”
这才是他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呀。否则,素来追逐新鲜的温少,怎么会在将他遗忘整整一月之后,又调转马头,重拾旧梦?
西域来的奢靡器物也好,套在指间的华丽珠宝也罢,不管是书房中真真假假的撒娇调戏还是这卧房内安分守礼的秉烛夜谈,终究只是对他的笼络与逢迎。一如官场之上,但凡有所求,就总有人使出百般花样。有人以重金贿赂,有人以美色相诱,有人许以高官厚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过都是各自手段。
而温雅臣,他只是习惯用情而已。一点点花巧心机,一点点虚情假意,加上他天生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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