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一案始于恒顺八年,也就是三年前的腊月二十三。
曹府乃官宦世家,传至曹静南已是第五代了,虽然子息繁茂,却纨绔者众多,全族也仅曹静南一人得了个六品文书,在睿王小朝廷内挂职。
按照宗卷上所录,那日天降大雪,彤云密布,朔风大作。豫州城内人烟罕至,大多数人家都早早的闭门歇息。
曹府南北临街,西侧是豫州有名的香火寺庙白鹳寺,东侧则与工部员外郎何大人的府邸毗邻。按照何府众人口供:那日因天气不好,申时末便闭门谢客了,到了半夜听到隔壁曹府内传来叫嚷声,以为是风雪声混淆视听,便未去探问,至第二日天晴开得府门时,只见隔壁曹府门户大开,阖府上下七十八口早已全都毙命。
宗卷上记录的并不详细,虽是惨绝人寰的大案,可战乱之时自不比太平盛世,当时睿王在外征战年余未归,豫州城内无人坐镇,官府也就未将这六品小官的灭门惨案当做一回事。想也因是豫州,方才会誊写宗卷立案,若是换成昌平等乡里边地,更是无人问津了。
最终因寻不到凶手踪迹,也查不出任何线索,都察院便寻了个街口卖菜刀的郎客,咬定是他持刀行凶、谋财害命,斩了他头去,匆匆将此案了解完事。
直到今年中秋,顾寒之众目睽睽下斩杀杨楮,并将其头颅附带状纸一封,寄送到都察院门庭,方才重新改了卷宗,算是真相大白。
前前后后,看的浮霜一肚子气,这帮都察院的废物!灭门大案竟然如此草率了结,不去缉拿真凶,反倒构陷冤案,如今致使她无从查起。
“简直是狗屁不通!”她气狠狠的将宗卷扔在地上,骂道,“如此玩忽职守、尸位素餐的都察院竟也能存留至今?告诉外面的,将院里众人给我杖二十!”
蔷薇得令,到门口通传了,院内传来一阵乱叫,有的叫嚷道:“好歹我们也是官身!”,又有人喊:“世子爷开恩!”可无论他们怎么喊,终究是被众亲随拉至院中拔了外裤打起了板子。
劈里啪啦的板子声迭起,可怜那几个小吏,有的三年前也未当值,白白的替故旧同僚挨了这罚去。
一众人等皆喊冤枉,其中叫的最凶的便是那柴芹。
刚花了一百两银子谋了这差事的柴芹觉着自己委实冤枉,当年那事他也不是不知道,却不是他们下面的人怕麻烦不愿细查,而是另有缘故,此时被打急了,他便忍不住嘶喊道:“冤枉啊!世子爷!当年那事可不是小的等罪过!”
浮霜在内听闻他话中有话,忙喊了声:“停!”
院中板子声方止,众人皆心存侥幸,全都眼巴巴的望向柴芹,巴不得他说出点道理,好免了大家这顿板子。
浮霜接过斗笠戴上,说道:“让他进来回话。”
柴芹第二次被带进屋内问话,方晓得眼前这女子可不是个好性儿、容易拿捏的主,也不敢再肆意打量那几个丫头、或者满嘴胡扯了,只一躬身跪倒,呐呐的不敢开口。
“我问你,你方才说‘当年那事可不是小的等罪过’,那却是谁的罪过?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浮霜淡淡的开了口。
蔷薇一步跨前,喝道:“还不快从实招来?”
柴芹耷拉着脑袋,忙回道:“三年前小的还在巡街衙役班子供职,虽不曾管西大街曹府地段,但恰巧和管那片儿的同僚一屋里同住,倒也知道些曹家灭门案的前后事宜,这事便说来话长了。”
“什么说来话长?还不挑重点的回!”蔷薇又道。
“不,有什么尽都说了,不急。”浮霜道。
“是!是!”柴芹忙道,“若说曹家曹静南,当年在豫州城西也算是小有名声的,他好歹也算是个六品小官,当面众人多少得喊声曹爷,其实背后都叫他曹算盘。他长相忠厚,为人却奸诈,心里的算盘打的忒响,生是个做生意的料,可偏偏错步了仕途。
他和邻居何大人关系并不好,何大人读书人出身,没有祖上封荫,最看不起曹静南这种斤斤计较的小人。当年那案宗我也翻过,何家人都说听到哭叫声,却因大雪天冷没去查探,其实即便是大晴天他们多半也不会去问的。”
“芍药,看赏。”浮霜淡淡一笑道。芍药忙拿了一两碎银赏了柴芹。
柴芹大喜,方才还是挨板子,这会儿就得钱了?还没说到重头戏呢!他立马来了精神,越发绘声绘色道:“我那同僚说过,当时那场面真叫个惨啊!曹府内血流成河,深深的浸红了积雪!别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唯独曹府内艳红满地。上至曹静南七十多岁的老母,下至丫鬟婆子,一个不落的送了命!就连个尚未满月的娃儿都没放过……”
众丫鬟闻言花容失色,胆小的鸠尾甚至捂着嘴,低叫了一声,浮霜却道:“继续说。”
“是!”柴芹接着说道,“这案子,我顶头上司薛总捕头原是准备详查的,豫州府内好容易来了桩大案,正是督察院上下邀功请赏的契机,贵人您想,又有谁愿意草草结案呢?可前个薛总捕头才召集了我们一杆衙役,说是要各人放下手中的事,全力以赴的巡查此案,偏第二天他便改了口。”
“改口?他为何又要改口?”
“这谁知道呢?”柴芹一摊双手,“薛捕头没说,我们兄弟也有想问的,却被告诉了句少问为安。后来依他的法子找了个卖菜刀的结了案,上面的两位正负督查使也未说什么,可见是上面压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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