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对的,想要磨灭掉累积的情感,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有额度的。陶乙不是那种会为自己的心血来潮冲动消费的人,比起这个,他更愿意等沸腾的热情冷却,这个过程是无声的,不会让对方知道,不会带来困扰。
很显然连煜不是这种人。
他甚至不愿去想了,把书本合拢放在膝盖上,走廊那头门锁咔哒一声,苏利休带着满身热腾腾的水汽冲出来,一屁股跌坐在他身旁,露在短袖短裤外的肌肤无意间弄湿他的裤边,仰天长叹,神情颓废。
陶乙望他半晌,只得起身去了卧室,翻箱倒柜片刻,再出来时怀里多了笔记本电脑和两只电动手柄,他坐下来默默连接好数据线,将手柄递给苏利休一只。
“你上次说喜欢这个游戏,我买来玩了。”
他听见苏利休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你怎么这么棒啊。”
游戏一直玩到凌晨他们才睡下,一人分了半边床,不怎么顾及睡姿,陶乙把被子都分给苏利休盖了。自己翻来覆去到睡不着的时候,披了衣服去阳台抽烟。
那时是清晨五点,弥漫的薄雾笼罩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暗绿色的枝叶像是蒙着一层纱,大雨将至,天空是病态的苍白。维特在花架子上打盹,抚摸它时会有所反应的眯缝起眼,顺着抚摸的方向抬起头,喉咙里响起舒服的呼噜声。它不说话,陶乙也不说,这是最好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陶乙去街对面买了早点回到楼上,苏利休早就醒了,正打着赤膊坐在地板上和维特玩儿;他径直路过他们,去厨房找了两只玻璃碗把牛奶倒出来。外面传来被猫抓了的痛呼声。
“过来吃饭。”他双手端平着碗慢慢走到餐桌边放下,看到卧室和客厅明显有被打扫过的迹象。这孩子倒是很有身为客人、投桃报李的自觉。
苏利休应了一声,把维特放到攀爬架上,边走过来边套上衣,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看着陶乙露在袖口外的小手臂,“最里面那个屋子门关着,我就没去打扫。”
“哦。”
他扬起脸,“我是不是外表狂放内心细腻善解人意万中无一的好孩子?”
陶乙把一盘煎蛋和培根搁在他面前,表情平淡而使人信服,“你是。”
“所以我只是不适合那个人,并不代表我们之中的谁有错?”
话题的过度是如此直接自然,可见他昨晚经历过相当繁复的思考,已经能用更加现实的态度来面对这个问题。陶乙端着另一个盘子在他身旁坐下。
“站在感情的立场上,这世上很多东西都不以对错来区别。”他说,“分不清是你糊涂,分得太清是你冷漠,所以,不必较真。”
苏利休眼睛望着他,用叉子插着一块煎蛋抹去盘子上的千岛酱,眼神无比崇敬,“大人好帅,想当个好帅的大人。”
陶乙喝了口牛奶,“一些道理非要摔个头破血流才懂得,你愿意摔么。”
少年舔着嘴唇上牛奶的白沫,“但这才是人生啊。”
十八岁的孩子,还处于一个事事都要依照前车之鉴和主观概念去判断的年纪,敏感而脆弱,拼命向外界发出稚嫩的触角却屡屡碰壁;不管怎么说,他总要经历这些,比起笨拙的无畏,更可怕的应当是胆怯和退缩。
陶乙看他在早餐后自告奋勇的去洗碗,也就坐着不动,由他去了。
——在所谓成熟的审美之中,是带有对“勇敢”的偏见的。因为它往往伴随着幼稚、和一些对这个世界不健全的认识,因此许多人学会明哲保身,在做出选择前就给自己留好一万条退路,一旦被伤害,就像不堪一击的软体动物那样缩回壳里,闷声埋怨着命运不公。
陶乙的肩膀以下埋没在窗台下的阴影中,头和颈部被暖融融的阳光包围,连带着视线也变成那种静默而明亮的浅黄。
蝉噪声覆盖了耳畔最后一丝叹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苏三,我待会儿去公司辞职。”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少年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不知道。”他诚实地耸耸肩,“我就想好好过个夏天。”
他真的不知道。
可能只是忽然觉得有点疲倦,又缺少一个纵容自己的借口。
辞职的过程比想象中顺遂,上司依然来去匆匆,处理不完的事在等待着他,对陶乙一路上准备好的说辞并没有什么兴趣,干脆地结算了当月的工资让他走人。
他没来由的高兴,像是许久没体会过这种情绪,回去的路上买了新鲜的草莓,告诉在店里聊天的夏皆和苏利休,要给他们做烈日松饼吃。
那两人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站在厨台前、亲自动手打奶油时他想,存折上的数字让他暂时不必马上为前路做好打算,还能够依自己的愿望休息一阵,做点真正想做的事情。他就像一个数年来拧紧了发条的机器忽然停止了运作,在不需要计划去做任何事的时候,由内而外的生出一股膨胀又柔软的轻松。
反正夏天那么长。
华夫饼是自己烤的,用了简易的模具,手打奶油入口不那么细腻,但是回味醇香悠长。陶乙专注并享受烹制食物的过程,早年他性格浮躁,读书超过两小时便心生厌烦,在大学里上自习,只有冯春从头到尾陪伴着才能让他静下心来做事。冯春读研时陶乙还是本科生,在陶乙眼里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无聊了还讲些逸闻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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