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抬手指了个方向,又叫来一个小护士,让她领郑飞鸾去换隔离服。
小护士钻进一柜子蓝蓝绿绿的隔离服里翻了半天,总算抱出来一件压箱底的橙色,背后印着阿拉伯数字9,附送透气胶贴一枚,粘在后颈,用以过滤信息素。
这般全副武装后,郑飞鸾才得以在家属隔离区暂留。
而到现在为止,他已经三个小时没见过何岸了。
最初何岸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戴逍就不许他同车随行,他只得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好不容易赶到医院,何岸又已经进了诊室。
他没办法,只能去做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付款。
注射见效最快的针剂,使用副作用最小的药物,若非离得太远,郑飞鸾甚至还想飞去渊江接一位信息科专家来。
等忙完手头的事情回到急诊大厅,程修和戴逍却不见了踪影。他找护士问了问情况,才知道何岸几分钟前已经转去了住院部,便又马不停蹄地朝住院部赶。结果,在隔离区阳台上吹了足足一小时冷风,他也没见着何岸。
脑中混乱不堪,怎么都理不出头绪来。
隐隐的,他能感觉到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了危险因子,禁止他靠近何岸,仿佛一旦靠近了就会发生致命惨案,可他真的什么也没做。
没有用强,没有标记,他只是……忍不住吻了何岸。
就算质问他一百遍,他也答不上来何岸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咔。
玻璃门被推开了。
郑飞鸾停下了踱步,扭头看去。进来的人是戴逍,套着一件浅蓝色隔离服,风尘仆仆,满面倦色,同样是一宿未眠的样子。
“何岸怎么样了?”郑飞鸾终于问出了最焦心的问题。
“还行吧。”戴逍回答,“刚才醒了一次,现在又睡过去了,在打点滴。医生说问题不大,就是身体有些损耗,需要调养几天。”
“铃兰呢,还哭吗?”
小丫头那会儿吓得直掉泪,郑飞鸾想起来就揪心。
戴逍说:“哭倒是不哭了,惊吓还有一点。何岸醒的时候抱了她一会儿,程修也给她带了只布老虎,算是缓过来了吧。”
听闻父女俩安然无恙,郑飞鸾肩上沉重的压力卸了下来。
他在阳台上快步走了几个来回,将这股郁结之气通通释放出去,又急不可待地追问:“什么时候方便探视”
戴逍却不答话了。
他沉默地盯着郑飞鸾,看了有那么三四秒钟,才反问:“何岸根本没告诉你,对不对?”
“告诉我……什么?”
郑飞鸾心一凉,预感自己将会听到一个极坏的消息,双手下意识捏成了拳。
戴逍插兜往墙上一靠,淡淡道:“你今晚虽然发了病,说到底也没对何岸做什么,就没想过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昏迷吗?”
“我一直在想,但我……真的不知道。”
戴逍指了指自己后颈的位置:“后遗症。你让他做的那个手术,有严重的后遗症。”
郑飞鸾:“他都告诉我了。”
戴逍耸肩:“显然还隐瞒了一部分。”
楼宇间喧嚣的风转了方向,阳台安静下来。远处浓云浮流,一盏闪烁的航行灯在夜空移动,消隐在浓云之中,就像一盏桅灯被浪涛吞没。
戴逍远远靠在那儿,一侧脸映着玻璃门内的灯光,一侧脸融入黑暗,身后的墙壁投下了高而宽的影子。
“何岸是去年二月来落昙镇的,我收留了他。当时他的身体很虚弱,不能爬梯,不能下蹲,不能做任何剧烈运动,严重起来连吃饭都会吐----你知道为什么吗?”
郑飞鸾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因为信息素紊乱。”戴逍说,“我带他看了医生,医生告诉我,人体是严格的单一信息素环境,而何岸血液里有两种信息素,一种浓度高,一种浓度低,但并没有完全消失。他的所有症状,头晕、呕吐、畏光、畏声,都是信息素免疫的后果,至于那两种信息素怎么来的……”
他冷冷看着郑飞鸾:“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是。”
郑飞鸾喉咙喑涩,攥痛了掌心。
戴逍又道:“我当时不清楚原委,就问何岸怎么回事。他很坦诚,把你们的故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我。当然,在他的版本里,你是已经死了的----如你所愿,他对你的名字守口如瓶,从来没有想过攀亲道故,你尽可以放心。
“人工性腺在不断合成3型信息素,原生性腺又要花上几年时间才会萎缩,医生给他开了很多药,用来抑制信息素分泌,但那会儿铃兰还在吃奶,他不能用药,每天就那么硬忍着,忍不住了就吐,一个月下来瘦了四五斤。还好我的信息素跟o 3型契合度不错,在我身边,他至少能睡一场好觉。所以宽泛地来说,我和何岸确实‘同居’过。
“后来铃兰断了奶,他终于可以吃药了,每次七八片,花花绿绿混在一块,喝光一杯水才能全咽下去。这样连着吃了几个月,好不容易症状消停了,状态稳定了,可以过安稳日子了,没想到……你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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