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孜孜不倦,乐此不疲,一会儿便将小学英语不多的例句用得精光。柯饴如倒也不烦他,笑嘻嘻地陪着他练习无聊的英语会话,手上的小刀却未停下,慢条斯理地修着他一截精巧而细致的螺旋楼梯。柯饴如的桌上常零零散散地扔着几张四洲奶糖的塑料糖纸,但凡与人说话时,便乖乖将奶糖移到右颊藏着;可一旦闭上嘴自顾自画起图做起模型了,便不安分地将它含在嘴里颠来倒去地四处顶晃,像一只囤积食物的可怜仓鼠,只有在背人时,才忙不迭地消化起它在颊囊中贮了半天的一点美味。
程凛瞧了半天,实在手痒,忍不住一戳柯饴如被奶糖顶得鼓出几分的右脸道:“你就这么缺糖?”
柯饴如心情倒是不错,未气急败坏地来打程凛的咸猪手,只是慢条斯理地将奶糖移到了左脸,张口便是一阵馥郁的奶香:“哥哥啊,我血糖老低的,”
他一只手悠悠点着自己一块刚刚拼好的小阳台,拿沪语与程凛可怜巴巴道:“这模子搞得我有了上趟没下趟的,再不吃点白糖就要昏过去啦。”
说罢伸手往外套口袋里摸索片刻,又拽出两块圆圆的糖球来:“给,救心丸,分你一颗。”
第二天,程凛给柯饴如打了满满一饭盒的图门烧烤。
第04章
大作业临近死线,制图室内的杂谈亦慢慢减少,恢复了原本略略夹带着丁点儿焦躁的滞缓空气。所有人皆缄口不语、专心作业,程凛也不敢搅扰柯饴如与颜河太久,每次蹑手蹑脚地来,蹑手蹑脚地走,有时也会在八九点好言将二人死活劝出了制图室,在附近的便利店内吃过关东煮稍事休整后,再目送他们提溜着红牛打着哈欠,跌跌撞撞地朝着原路向回走去。--申城已然入夏,柯饴如罩了一件大而松垮的黑色t恤,像是个偷穿了父亲衣物的半大孩子,明明连大二都过了大半,却仍顶着一张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面庞:他的手臂细长,像是两尾银白的鳞鱼,倏忽便窜出了t恤阔大的袖管,毫无保留地曝露在夜市灼人而焦杂的碌碌风尘里。
烟火气儿!对,烟火气儿!
文科生程凛绞尽脑汁,一个抚掌:
……再也不能拿烧烤荼毒这小子了。
次日,程凛拿饭盒从小南国里打了两尾鲜嫩的活鱼回校,一条清蒸,一条糖醋,往自行车筐里哐当一扔,叮铃咣啷地朝着工科棟悠悠骑去。--柯饴如与颜河尚未下课,正穿着材料实验专用的铅灰色工作服,一圈圈地围在教授身边看人打桩:柯饴如的衣服显然较他的身材大了几分,袖管与裤管皆往上卷了两卷,行走动作间,露出一截细而白净的脚踝来。程凛瞧着新鲜,便自比杨继盛放牛,扒着材料实验室的窗框看了半晌。可惜材料试验无非打桩挖泥,实在枯燥,程凛昨夜备翻译稿,通宵未睡,看了一会儿便双眼迷蒙,索性蹲在后门玩了一会儿炉石,只消片刻,便抱着饭盒睡得一片昏天黑地。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忽而就有人在朦胧中晃着他胳膊笑嘻嘻地喊:“喂,程雷,程雷。”
程凛从浅寐中惊醒,抬手一弹蹲在他身边的柯饴如脑门:“什么程雷,我还柏万青呢。”
“你喊我柯梅梅嘛,”柯饴如捂着额头嘿嘿地笑,一个打挺站起身来,“哥哥,刚你蹲这儿睡着了,像条没人要的金毛。”
“去去去,你课呢?”
“我先交了课堂总结出来啦~”
顿了顿,又说:
“这不才中午嘛,来找我玩啊?”
“……啊,”
程凛一拍脑袋,将手里抱着的糖醋鱼塞进柯饴如怀里:
“是我不对,老给你捎些没营养的垃圾食品过来。喏,去食堂打点米饭配着,补补身子。--知道你喜欢吃甜的,糖醋的给你,清蒸的给……怎么了?柯梅梅?”
却看柯饴如的面色逐渐青黑,一双手捧着饭盒微微发颤:“啊……我……”
他的脑子里倏忽就蹦出一张刻意忘了许久的含笑侧脸来:--小家伙,做鱼你就高兴了?难为我一个b城人,还在优酷上看了老久糖醋鱼的视频。
“学长……我、我其实不喜欢甜的……”
--真是江浙人家养大的小孩啊,怎么连茭白里都要放糖?
“对不起……我、我给你钱……”
--饴如,不如咱们俩--试试?
程凛慌忙接过柯饴如手中抖个不停的、尚存了些余热的透明饭盒,看柯饴如蹲下身来,急红了眼睛上下翻找,似乎是在寻他不知放在了哪里的钱包,后又在夹层里扯出两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一股脑地就往程凛口袋里塞去:“你先拿着……先拿着……我再给你……”
柯饴如慌不择路地跑了。
程凛二丈摸不着头脑,便只好干抱着饭盒又等了片刻,待颜河随大流慢吞吞出了实验室,慌忙便将他拦了下来。
“……糖醋鱼?”
颜河抱臂想了片刻:
“他口味的确偏甜,我记得大一寝室里出去吃饭,别人还笑他点了一桌的甜口,说普通人是蜜罐里泡大的,他简直就是蜂姜水齁大的。--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就给戒了,冬天里还陪着我下了几趟川菜馆,被一道夫妻肺片辣得呼哧呼哧的。”
颜河顿了顿,又问:“哎,哥,酶酶呢?”
“……他就是看这条鱼……不太舒服,”
程凛面上尴尬,伸手拍了拍怀里余温尚存的透明饭盒:
“本来想让你俩补补身子的,二河你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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