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天了,也不缺这一晌,今儿后晌就让他俩还在我办公室里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今天的事,该我跟您道歉的,我们学校没管好自己的老师,让他做出这种不体面的事。”
柳长青拿起自己搭在椅子背上沾满泥的上衣,对王占杰深深的鞠了一躬。
王占杰慌忙去扶,打翻了茶缸,茶水流了一桌子:“您千万不要这样,我怎么敢当。”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王占杰却对这位农民产生了深深的敬意,所以对柳长青的大礼,他真的是诚惶诚恐。
柳长青又看着柳魁兄弟仨给王占杰鞠了一躬,说:“百人百样,千人千相,那个黄老师,是他自己家的问题,不关您的事。
谢谢您照应这俩孩子,以后柳侠要是有啥做的不妥当的事,还麻烦您多教导他。”
王占杰郑重的答应了。
从学校出来,柳长青和柳魁领着柳海、柳侠来到了东面街上的一家国营烩面店。
柳侠坐在油腻腻的饭桌边紧张的浑身僵硬,他怕柳长青揍他。
柳魁要去报面,柳侠看他拿出的破旧的不像样的粮票非常难受,他嗫嚅的对柳魁说:“大哥,我,我不饿,我不吃吧!”
柳魁笑笑,摸摸他的脑袋:“你不吃咱伯该心疼了,别担心那十五块钱,不是借的,前儿您三哥寄回来一百块钱。
幺儿,夜儿咱伯接着您六哥的信就一直担心你,怕是你挨了打,您六哥不敢说。
咱伯说,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你也是咱家的幺儿,你就是真被开除了,俺俩也要领着您俩吃顿好的再回家。”
柳长青沉声喊了一下:“柳魁!”
柳魁轻松的笑笑,去窗口排队交钱了。
只要俩弟弟平平安安的,其他啥事都不算个事。
柳侠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柳长青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没事了,孩儿,我知道您来这里上学,叫人看不起,您受委屈了。”
柳海红着眼圈说:“没有,伯,俺不怕别人看不起,俺学习好就中了。”
柳侠哭着说:“伯,这个黄老师他真的太孬孙了,他光拣看着穷哩人欺负。
俺班孙小毛,是三道河哩,穿的衣裳也可旧,他上课提问了一回孙小毛,孙小毛背的不完整,就错了几个字,他就把孙小毛叫到讲台上扇他的脸,扇了好几下,孙小毛这半边脸肿了好几天。
十班有个女生,也是家老穷,上课打瞌睡叫他看见了,他揪着人家头发把她拉到走廊里头,一下一个月,只要是他的政治课,就把那个女生拉出来,还说那个女生长得恶心,是猪都不会去啃的烂南瓜。
我有时候也可瞌睡,可在他的课上我连栽个嘴儿都不敢,我知道,我只要敢栽一个嘴儿,他肯定会打我。
俺班几个荣泽城里哩孩儿上课看小说,吃东西,睡觉,他最多就是叫他们站起来,现在天冷了,他还不敢叫他们站走廊。
挨打,站走廊挨冻的,都是农村来哩。
那一天,他是骂俺妈,我才打他的,我要是那天没有先打他,他肯定饶不了我,对农村孩儿,他每回都是先上脚跺,再扇脸。”
柳长青说:“我知道孩儿,我跟您大哥都知道。
幺儿,小海,这世上,走到哪儿都有这种人,狗眼看人低,他们看人从来不看人品德行,只看穿衣戴帽家里是干啥的。
这种人咱尽量不去沾惹他,好鞋不踩那臭屎。
可咱也不是韩信,我没想着叫您封侯拜相,咱也不去忍那胯下之辱,有人往死里欺负咱的时候,咱得还回去。
小海,幺儿,咱生到山沟里,那是没办法改的,可现在能考大学了,总算是咱农村人也有一条路了,这路虽然窄的很,可比以前您大哥他几个那时候好太多了。
再窄的路也能走人。
我不是逼您非考上大学不可,您几个就是都考不上大学,就算生下来是傻子,也都是我跟您妈哩孩儿,啥时候爹娘也不会嫌弃您。
不过,孩儿啊,我、您妈,您大哥,俺都还是想叫您过上好日子,不再出个门就叫人看不起,所以,您都得好好学习,尽力了,考不上咱也不后悔,知道不?”
俩人一起点头,柳侠哭的直抽气。
柳魁端了面回来,看着柳侠哭,难受的眼圈都红了。
柳长青用粗糙的大手给柳侠擦了一把泪:“孩儿,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以后您还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跟你身边来来去去,好哩,咱记一辈子,孬哩,咱绕着走就中了。
您六哥再有几天就不在这儿了,你还得再搁这儿两年多,可也就是两年多罢了。
那个黄老师,他拿捏不了咱一辈子。
所以小侠,今儿吃了这碗面,顺口气,就把那人当个屁给放了吧,好好学你自己的,两年后咱认识他是谁?他是啥东西?
就算他是吃商品粮的,就算咱在柳家岭活一辈子,也比他那种人主贵。”
柳侠用力点头,哭着说:“我知道,伯,我一定会考上大学,我会挣可多钱,把咱家欠的账都还了,给你,给俺妈,还有俺大哥大嫂买新衣裳,不叫别人笑话您。”
柳侠和柳海每次路过都看到这家店人很多,不知道原来这种叫烩面的面条这么好吃。
柳侠吃了两口就想起猫儿,下决心过了年想法带猫儿来一回荣泽,叫他也吃一次烩面。
柳长青和柳魁又交待了俩人一些生活上的杂事,提都没再提学习的事和黄志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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